薄山湖记忆

文/郭建光

多年之前，在薄山湖林场追慕夕阳，看晚霞把山峦涂上金边，瞬间天地混沌，陷入短暂的眩晕与漆黑之中。那时，百鸟归林，有我熟悉的红嘴蓝鹊从头顶飞过，然后朝着湖对岸翩然而去。它的落脚地也许在湖心岛上那片丛林中，也许在更遥远的峰头山山顶的红楼附近。为避免命殒田鼠的獠牙与苍鹰的利爪之下，这些美丽的鸟儿尽量选择高处栖息。

犹记得千禧年的夏天，搭上通往薄山湖景区的公交车，一路颠簸，进入景区，感觉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与透过路两侧树木透射下来的斑驳光影，直抵人心，令人印象深刻。

到了位于薄山湖北侧的大坝之上，南侧的湖面波平如镜，湛蓝的湖水与湛蓝的天空组合成两面神奇的墨镜，映照出那时年少的懵懂、急躁、憧憬、迷惘与短暂的满足。

记得那时景区尚未封闭，人山人海，乘船的游客在飞溅的浪花中欢呼雀跃，湖边的人们赤足寻找河蚌与游鱼，而水上运动学校的运动健儿划着皮艇，奋力拼搏的场面令人热血沸腾。年轻男女身穿鲜艳的训练服装，犹如湖面的点点红帆，勾起多少青春怀想与羞涩的、懵懂的情怀。

记得那次几个同学一起在湖边游玩，舍不得乘坐游船，就沿着湖边朝着西侧一边走一边玩水，眼前的湖水不断被游船划出一层层波浪，而湖边山坡的马尾松青翠欲滴，与裸露在湖边的山崖一起相得益彰。偶尔会遇到上山搬运枯木的工人，看着他们恬淡地忙碌着，甚至头也不抬，对游人投过去的目光不以为然。而沿湖而建的渔家乐内熙熙攘攘，食客猜拳划枚，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中无法自拔。

对薄山湖的进一步了解源于我工作后的一次拜访，那次是寻找薄山湖最后的水上渔船。恰好遇到单位一位摄影老师也在这里寻找摄影素材。出于保护薄山湖的需要，这些最后的渔船很快也将退出薄山湖，还水源地一个清净的环境。此前的10多年间，这些来自芜湖的渔民相继在薄山湖、板桥水库以养鱼为生，久而久之，湖面布网箱投喂饲料养鱼成为渔民快速致富的必要手段。而养殖与环境污染这对冤家，必将把这种杀鸡取卵式落后的养殖模式清出这片水域。

有一位渔民得知我们的来意后载着我们3人驶入薄山湖深处，那里几艘不大的渔船浮浮沉沉，附近的网箱若隐若现，等到我们慢慢到达湖心岛附近，岛上的游客朝着我们招手，似乎还能听到岛上的猴子在吱吱乱叫。

那次，渔民向我们详细讲述了他们的日常，而对我们而言，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都是那么新鲜而遥远。如何在船上解决一日三餐，如何不顾风餐露宿迎接风霜雨雹，他们瘦弱的身段如何与回馈他们的脆弱湖面行走至今，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被眼前捕获大鱼的欢欣鼓舞所掩盖，惊喜、心跳，热烈而庄重。

看着一网网大鱼跃出水面，斜阳下银色的鱼鳞闪闪发光，不断有游艇飞驰而过，水面剧烈动荡，似乎岸边的山川与树木跟着摇晃、倾斜，我们脚下的渔船也跟着摇摆，似乎要把我们这些陌生的来客甩向来时的路。

几年前，因为一个水源地的选题我与同事再次走进薄山湖。看着寂静的湖面被植被茂密的群山环抱，蓝天白云一半在天空一半在水面，水天一色间昔日的喧嚣早已不见踪影，更多的是恢复了大湖原有的模样。远处高高耸立在峰头山顶的红色的望火楼依旧如一座石像般守望着这神山圣水。这里发生的故事不再与人间烟火有关，而是竭尽所能地恢复植被，恢复生态。许许多多的护林员分包各处，他们跋涉在这里的深山之中，护林防火，守望着属于我们每个人的共同家园。

20年，山头的树木变得更粗更壮，20年，这座大湖的记忆变得愈发清晰。我曾跟着全国绿化奖章获得者孙向东走进深山，了解薄山湖林场那些鲜为人知的故事，也跟着他感知护林员对这片林这片山的深厚情感，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有了别样复杂的情愫。

记得孙向东向我讲述过一种植物的故事：一种名为六月雪的植物每年几乎同样的季节都会灿然盛开，因为白如雪而起名六月雪。我没能赶在这个时节感知六月如雪的奇美画面，却脑补了六月雪花开荼蘼的盛景而心向往之。

满山的兰草会在春季探出花柄打开花苞，把满山熏染上兰草的清香，湖水因积雪融化而上涨，湖面会出现万鱼潮动的神奇场面。那些产卵的鱼儿一遍遍在湖面徘徊，在雾气弥漫的清晨，在残阳西下的傍晚，在夜深沉水汽升腾的夜晚，一条条急不可耐的大鱼跃出水面，期待着与星空上的圆月来一次真正的相拥。

而哗哗拨动湖水的声音响彻这漆黑的、沉静的、无拘无束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