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时光机,就能找到人生的最优解吗?
有了时光机,就能找到人生的最优解吗?
谈网络剧中的时间谜题
卞芸璐
平行宇宙、时间循环、时间旅行、时空融合……今年以来,各种超现实时空概念成了网络剧创作的热词。
年初有《开端》里的“洗脑”爆炸循环和《一闪一闪亮星星》中的反复梦回高中;年中则有《天才基本法》中平行时空与数学的诗性交汇;到了年末,还有《回到明天》里悲喜交织的单日循环,以及《在你的冬夜里闪耀》中的双时空人生交换……
以往,国产剧中的超现实表达往往与玄幻、仙侠剧并肩而行,以空间为锚点,提供的是“创世”的乐趣。如今,都市剧反而成了超现实风格的最佳拍档,凭借对线性时间的解构,释放了巨大的生产力。这种转向背后的创作与文化动因值得细思。
从“创世”到解构时间
尽管在时间上做文章的网络剧在今年轮番登场,但解构线性时间的讲故事方法,却从来不是剧集创作的主流。剧集篇幅长,观众想看全篇还要跟着日更甚至周更的时间表。时间结构一旦复杂,观众先是烧脑、懵圈,接着大概率便会转台、弃剧。
因此,哪怕是在幻想题材影视创作较为领先的一些国家,即便是“时间旅行”概念最为流行的1980、90年代,敢在叙事时间上搞革新的也大多是电影,我们耳熟能详的《回到未来》《土拨鼠之日》《罗拉快跑》都是那个时期的电影代表作。
剧集创作中,更多的想象力则被运用在了空间叙事上,比如国产仙侠剧创作便一度掀起过“创世”热潮,从九重天、四海八荒到九州三大陆,这些奇幻空间都曾解放过国剧讲故事的生产力。另外,国产网络剧还从网络文学中借鉴了穿书、穿剧本、古今双传等奇幻设定,每一种都能轻松为故事铺陈打开新世界。
既然害怕观众因烧脑离席,为什么近来的剧集创作又敢于在时间上做文章了呢?
从技术层面上来说,这与剧集收看媒介和环境的改变有很大关系。从电视频道到视频网站,从客厅空间到私人空间,从断续等待到一次性放多集,再加上网络剧集数的普遍下降,观众不仅可以一集不落地从头看到尾,还能在有疑惑时方便地回看、重刷。这给在剧集中推演时间“烧脑”游戏,提供了有利条件。
但要找更深层的动因,归根到底是因为现代生活和文娱消费体验中,人们的时间体验普遍复杂了起来。
举两个在日常生活中普及度很高的例子——游戏和冥想。游戏是典型的时间循环结构,这也是它最让人沉迷的地方。闯关任务失败了就“复活”再来一次,时间流逝的单箭头在游戏中变成了可阶段存档的回环。冥想则是一种在当代生活中被重拾的传统精神训练法,它的核心要义是关注当下。而人们一旦关注当下的意识流动,就会很容易发现一个事实——所谓“现在”,从心理体验上来说并非线性的时间流逝。它是一种不息的跳跃,在回忆、前瞻,以及各种跟“现在”无关的思考间跳跃。
复杂的时间体验变得更为普遍,打破线性时间的故事就有条件从“小众”走向大众。具体到剧集创作中,主创们有的发挥篇幅优势有的解构经典模式,让剧集里的时间游戏拥有了更丰富的谱系。
人与时间的权力旋钮
拿时间做文章的故事,本质上就是让人在无情的时间面前拥有更多的控制权。那这个控制权的“度”,就是时间故事万花筒的无极开关。在最新的一批时间题材网络剧中,我们能看到主创对这个开关不同程度的扭动。
最常见的,是让主角“夺权”的时间循环游戏。这类故事满足了人们面对时间时的一种最为原始且美好的愿望:假如能重来一次。当时间的热力学箭头不断复位,而主角的时间心理学箭头——也就是记忆——却一直线性发展时,人在时间面前就有了主动权,有了重写结局、弥补遗憾的机会。
今年热播的国产时间题材网络剧,大部分围绕着类似的设定展开。不久前上线播出的时间循环喜剧《回到明天》,便是其中典型。《回到明天》中,生活失意的快递小哥鲍健被困在了“双十一”这天。无论他怎么挣扎,一觉醒来都会回到11月11日的早晨。在摸透了这条时间清零规律后,鲍健便像提前拿到了参考答案的考生一样,迅速放飞自我,在不断循环的一天中先后实现了财富自由、社交自由和恋爱自由。
由此可见,在主角“夺权”的时间循环游戏中,观众能体会到重写人生的爽感。但如果只停留在这个层面,故事未免太机械,很难撑起一部长剧。于是创作者总要在时间循环里拓展主角视野,融入现实问题——《开端》里的底层生存,《救了一万次的你》里的职场法则,《一闪一闪亮星星》里的青春议题,都是。到了《回到明天》中,便是鲍健与失败的人生和解,重回助人者自助正轨的情节。
这些故事拓展为时间循环中的人生改写,提供了落地的逻辑。主角能改写人生结局,不仅因为在一遍遍试错中选择了最优路径,还因为在“重活”中见了生活本质、纠偏了心灵航线。相比同题的电影,时间循环题材剧集往往更强调设定落地后的治愈感,而不是游戏爽感。
当人与时间的权力旋钮向反方向转动,人和时间的关系就从“夺权”变成了“置换”。
这类故事中,主角也可以回到过去但却并不拥有改变结局、扭转人生的权力。要么在体验中接受遗憾,要么就要以牺牲换取新的平行时空。奇幻爱情剧《在你的冬夜里闪耀》,便是在类似设定下展开的故事。这部剧将“时间旅行”和“平行时空”两种超现实时空概念融合,借助天文奇观“火流星”事件,在故事中构建了两种“可能世界”——一个是主时空,女主角郑达前离乡闯荡大城市的时空;一个是平行时空,女主角选择留在东北老家发展的时空。
剧中,女主角在返乡途中遭遇“火流星”事件,意外进入到三个月前的平行时空,也因此获得了一次与原生家庭重整关系的机会。而与她同时进入平行时空的发小恋人慕子李,则在平行时空经历了丧父之痛、家庭破碎,甚至还遭遇了自己在主时空的死亡。剧集临近结尾时,郑达前虽然留恋平行世界中的原生家庭,却因为不能“鸠占鹊巢”必须返回主时空。而慕子李则因为无法推卸的家庭责任,忍痛与爱人分别留在了平行世界。
虽然主创为了抚慰观众,给出了两人最终在主时空相遇的团圆结局,但这个故事的遗憾底色并没有变。即便主角们有时间旅行的特权,多看到了一种人生可能,依旧还要像普通人一样与遗憾和解才能终其一生。相比能够改写命运的时间循环游戏,这种与死亡相依的时间之旅,放大了人生反思的意味。
更复杂的时间体验
如果说,时间旅行对于能在其中穿梭、循环的天选之人是一种赋权,那么对于卡在别人时间旅行中的普通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呢?可能是困惑、恐惧,以及主体危机。当一部剧集将镜头对准那些迷失在别人时间旅行中的普通人时,人与时间的权力旋钮便拧到了失控档上。这类故事一定程度上解构了时间旅行的叙事框架,也用解构带来了更多悬念。
热播剧集《天才基本法》便在对原著的改编中引入了对时间旅行的解构。这部剧也在“双时空”的架构下展开故事,一个是主时空“草莓世界”;一个是平行时空“芝士世界”。从女主角“草莓世界”林朝夕的视角出发,这是一个她两次进入“芝士世界”,分别重回小学和高中,找回对数学热爱的治愈之旅。但对于卡在她时间旅行里的男主角——“芝士世界”裴之而言,这就是一个心爱之人两次出现又两次莫名消失的悲剧故事。人生进程被打乱的他选择了跨时空复仇,于是才有了整个故事的启动。
我们常说,当一个类型或者故事原型开始遭到解构,也就意味着它的鼎盛时期已经过去。“时间旅行”故事也算此类,但这并不意味着时间题材剧集的消亡。时间故事的讲述,并不需要循着“时间循环”或者“时间旅行”的窠臼。它的进路不在重复套路,而在于开拓创新性的时间体验。当然,这种开拓要从现实中寻灵感。在这个媒介化的时代,我们更加明显地体会到时间的零散、无序、割裂和加速。怎么把这种新的时间体验变成故事,这是对时间题材感兴趣的创作者,值得思考的问题。
(作者为艺术学博士,山东师范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青年教师)
责任编辑:闫继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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