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尔清辉 朗陵月光——晓月几度明灭 清辉恒久皎洁

【题记】

尔来五千余载，豫州总为国之胸膛。看惯盛衰兴亡，俗氛何碍天行有常。有淮河育万年谷，哺育中原而庇佑四方。有英灵不为朽壤，鞠躬尽瘁荷重任无量。

天中名庠，名老臧庄；中原腹地，控扼四方；序列名师，龙盘虎藏；弱龄百何，东碰西撞，弄鬼掉猴，踢天弄井，神采飞扬。缘结山大，倾情相帮；稷下学子，授课一晌；才非八斗，技无一长，舞文弄墨，贻笑大方，舞枪弄棒，最是擅长。浑水摸鱼，智勇相斗，没齿难忘。立根确山，走街访巷；欲寻真理，实为狂妄；攀山游湖，幸得张郎；珍馐美馔，凯悦领航；最抚人心，高桥袁庄，送尔清辉，朗陵月光。

老臧庄小学

【缘起】

2019年，偶然的幸运，在蒲公英社团组织的短期支教中和孩子们结缘，与他们相处，快乐而短暂，意犹未尽。重返讲台的期待一直持续到2022年8月22日。累积了两年的热忱使我对确山的土地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然而这种亲近没能化为安全感，反却让我更加焦躁不安，如同背着一个大包袱，拖到了确山。

一、【赊光育秧：跳出来，扎下去，融进去】

阶段一：空叹意义不如介入现实

我曾在支教申请中写道：业无高卑志当坚，男儿有求安得闲？隔岸观火的人永远无法明白起火的原因，若想练就洞若观火的本领，只有置身风暴，才能找到风眼之所在，与其冷眼旁观悬浮自我，不如撸起袖子介入现实。

从黄河落日圆的戈壁嘉峪关走出，迈向学究云集的知新楼，成长良多，但实质是从一间温室迈向另一所象牙塔。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我们一路见证十年来的伟大成就。但缺乏躬身实践的核心环节，如何才能检验真理？不跳出原有的思维圈、舒适圈，不扎到水里去呛呛，怎么能知道这汤是咸是淡？抱着“己欲达而达人，己欲立而立人”的想法，幻想着“驾驭青春驰骋在生命的原野上，任他风雨雷电”。

月如钩，上层楼，坠千斤愁。

阶段二：介入现实并非揠苗助长

不再空叹意义的匮乏，决心行动起来创造意义。因此，我在电脑前字斟句酌地修改教案，苦心孤诣地设计课堂，无不是为孩子们带来一次“与众不同的体验”。我想把肚里可怜的墨水全灌给他们，溢出些许知识我便无比可惜，并使出浑身解数去和他们斗智斗勇。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溢出的知识不仅是一点，是压根没进脑子！上午教下午忘，今天教明天忘，最为郁结之事莫过于：忘记的同时，他们还理直气壮地扑棱那纯真的大眼睛说道：“老（一声）师（二声）儿，我（一声）不（一声）会（四声）诶。”早晨批改作业本的“符号”，作为英语老师的我，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教了阿拉伯语。这让一贯温和的我也逐渐暴躁，脑海中时常会浮现老舍笔下的画面：“劈脸赏了他俩脆的”。

此时的我无比焦虑和挫败，热情反噬着自己，初心鞭挞着自己，月光似乎也在嘲弄着自己。可谓每日三省吾身：为师教而不忠乎？教学技不精乎？干饭配乎？

成长总是猝不及防。有一天走进教室，我预想到会有一阵哀鸣，但却不料发生了如下对话：

孩子们：又是一年一度的恐怖老奶奶课堂！

我：啥玩意？啥是恐怖老奶奶？

孩子们：因为你上英语课很恐怖啊。

我发现自己和想象中大相径庭，在他们眼中我阴晴不定，凶神恶煞。那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急功近利，伪装成堂吉诃德，妄图一夜之间建成罗马。然而，每朵花自有其开的周期，不必急着明天就闻到他们的花香。这一年对他们来讲是成长，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要给彼此磨合的时间。

教学资源分配不均，城乡教育差距，教学方式不同，个人教学水平都是现实的矛盾，这都不是一夜之间能够自行消失的，也不是能靠一己之力、几节英语课能够弥补的。知识本身诚然是有价值的，可这种力量更应来源于知识文化所承载的内核，而不仅仅是表达其本身。如果表面的东西盖过其内涵，那便可能会偏离教育的初心。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对你们说。首先，想对你们道个歉，我的确是时常表演川剧的“恐怖老奶奶”，但变脸快是因为从没对你们真正生过气。装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实在有违我嬉皮笑脸的本性。善教者使人继其志，我多么想告诉你们人生绝不是一场拼成绩，论出身的无聊游戏，而关键在于你是否能成为群族中的盐，能否成为薪火相传链条中的价值皈依。我多想告诉你们外面的天空如此广阔，一览众山小的美景等着你们，任何踌躇和犹豫都是对光阴的无情浪费。这一切我比你们更着急，一年的时间我一秒都不想浪费，我想同你们与确山一道托起太阳。

可话至嘴边，看着活蹦乱跳的轻盈生命、那完全没有被生活泥潭拖住的澄莹眼神，是朗陵最皎洁的清辉。是啊，何必以轻盈的生命自以为是的枷锁。铸魂养根，百年才可树人。小鲤鱼总有一天能跃过龙门，但却不能因为最初的笨拙而挫败、自怨自艾。伴随小鲤鱼成长的师傅，也不必急着被拍死在沙滩上。

玉还需烧三日满，我们都静下心来，一起慢慢来。至于以后，你们是位高权重的宰辅还是夸夸其谈的雄辩之士，运筹千里的将军还是懊丧失意的市井英豪，都不影响此刻我们固本浚源，共赴远山。

月如弦，秋雨绵，候惊鸿缘。

阶段三：因势利导必须扎根三尺

不揠苗助长绝不代表放任自流，顺其自然地任其生长更有可能杂草滋生。老师一定要参与成长过程，但参与不是规划，而是引导。顺着他们发展的势为他们搭好架子，他们定会肆意疯长。但这个脚手架往哪搭？怎么搭？扎根三尺才能知己知彼，融入他们的生活、成为他们的朋友、倾听他们的心声，了解他们想什么，才能引导他们做什么。

我逐渐了解到孩子们的成长环境大相径庭，对学习的态度迥异不同，不会做题的原因也五花八门，一味的填充打压很有可能适得其反。于是我逐渐靠近他们，和他们“勾肩搭背”，并开始差异化教学，为许多基础存疑的孩子们“开小灶”，让他们上课时做一些能力匹配的练习。与此同时，逐渐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借鉴、学习网络以及身边名师的教学技巧。随着年龄的增长，学习的过程可以通过内容的丰富和深刻完成交互，但是对于小学生们，形式设计的取巧和有趣就尤为重要。

正其道，磨其技。只有经过磨砺的初心才能扎根土壤。支教事业一定不是讲好几道题，上好几堂课，它是综合能力的培养，其效果在课堂中集中体现，在潜移默化中得到巩固。在工作中抽丝剥茧，在教学中去伪存真，在生活中行为示范，时常审视自己的初心，不断擦拭和打磨自己的技能，才能真正呵护这些种子成长成才。

仲尼厄而作春秋，从这里走出的你们，开始便具备着赋离骚、修兵法的天然优势。未来你们可以大放异彩，但在此之前，我们要适应彼此的节奏。当被生活消磨的浪漫以一颗百炼成钢的心归来时，扎根支教土壤的青春之花，和在土壤中顽强生长的种子，将因奉献和收获而绚丽绽放。

月如环，清辉灿，赛夜后晗。

二、【朗陵杂记：琴棋书画诗酒花，柴米油盐酱醋茶】

【何谈凌云志，肯趟沼泽池】

游莫羡天池鹏，归莫问辽东鹤。既然来此支教，就更须在基层寻根溯源，探访真理。生活的真相在基层，生命的轨迹在基层。

山东大学驻老臧庄社区第一书记宋尧玉带领我们走村串户，调研每位监测户的实际情况，参观扶贫企业，思考未来可能的致富方向。我们逐渐发现社区工作是琐碎而细致的，更需要极致的耐心和高超的沟通技巧。我也第一次亲眼看到不会写自己姓名的家长以及上山种树的骨干。这些一线工作的宝贵经验、沟通技巧和切身感受是无法从书本上学到的。只有把脚踏进泥土里，才能看到种子的生长轨迹、知悉祖国最微小细胞的运作原理。

【乐山出奇云，秀山孕生机】

怀民未寝，天雨未眠。每逢周末空余，我和同校的天雨、凯悦便会骑行登山，去感受确山的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无论是风景秀丽的老乐山、秀山，半路抛锚的电动车、自行车，或是一路向北黑暗中的“逆行者”，点点滴滴皆是确山的痕迹，也是革命的情谊。

白日放歌不纵酒，蟾兔作伴入梦乡。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烟火村声远，林菁野气香。我的宿舍位于校园东北僻处一隅，鸟雀时来，明月半墙，树影斑驳，蝉鸣跌宕，多想偃仰啸歌、怡然自得。

学校的老师们都很热情，不仅在教学上提携，而且于生活中关照。可谓顿顿把肉炒，餐餐有水饺，如是缺辣椒，地中自己刨。

校园内夏季环境清幽、谧静，充满诗意，然而生活的“精彩”也无处不在。房顶上的小壁虎、窗边的小蜘蛛和床下的小蜈蚣总能给隐居的生活送去一抹靓丽的惊喜。冬季由此望去，可见群山巍巍，林田漠漠，不禁想起家乡戈壁广阔，沙起雪落。

仍念紫轩银杏黄？有道，此心安处是故乡。

三、【阴晴圆缺：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归有光看到“今已亭亭如盖矣”的枇杷树，难免移情于物、悲恸感怀。别后数年，再回确山，插在秀山上的那几枝柳条是否已能荫蔽一方？撒在老臧庄的那几粒种子是否依然茁壮成长？

西风几度来，秋雨数度凉。我也不再于焦虑中惶惶，总是背着那么沉重的包袱如何才能轻装上阵？不知己知彼，如何才能百战不殆？数千年的斗转星移，人们是在生活中寻找艺术，而并非一开始就要把生活擘画成精品。曼妙的风姿中自有生命，轻盈的身体中自是天空。

日记最难写，过于书面拍成汇报材料，过于抒情又恐伤春悲秋。某日子时，同天雨回宿舍，惊觉朗陵月光正温柔地流淌。回想起来，是它目睹了我内心的波涛、治愈了我的焦躁，浇灌了我的成长。我便斗胆写一封信，放漂流瓶于月海上，化作一缕缕清辉，陪伴着、观望着确山的你们成长。

月盈复朔，万木必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