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 丁

王花春

今天是双休日，学生们都回家了，也许现在他们在家里正完成我给他们布置的家庭作业。

自我拿到教师资格证的那一天，就到这个贫困山区当了一名语文老师，一晃三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前些年，有同事劝我尽早离开那个地方，也有人说我傻、说我是在作秀，都随他们说去。作为一名青年教师，去贫困山区教书育人，这是我应有的责任和担当。当然，这也是我上大学时的初衷。

我漫步走出校园，向距学校不远的棠溪山走去，想融入那美丽的大自然中，以此来缓解和放松一下我近日有点小堵的心情。前些天，在我妈多次劝说下，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终于下了决心，给学校打了辞职报告，准备收拾行囊回我们县城教书。说实话，父母的心情也是能理解的，我已是30好几的人了，至今还孤身一人，和我同龄的人一个个都娶妻生子了，你说做父母的能不着急吗？父母为我找女朋友的事着实操碎了心。

记得去年，假期回家度假，母亲托刘阿姨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那天我们是在洪河公园见的面，一番简单交流之后，女孩便拉我去一个被葛槐藤蔓缠绕的廊道里坐了下来。女孩的打扮和妆容很时尚，谈吐也很大方，看来是个性格外向、性情开朗的女孩。女孩很直接地问我何时回县城工作？我顺口回答：“很快。”很快是什么时候？很快就是……我一时语塞。大概僵持了有几十秒钟，女孩突然起身说，我该走了，还有事。我也慌忙起身，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说马上中午了，我们去吃个饭吧！女孩说不必了，言罢，转身就匆匆离去了。我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如蝴蝶般飘逝的美丽背影，一时不知所措。

第二天，媒人刘阿姨风风火火地到了我们家，一进门就说，明娃子（我的小名）呀明娃子，我是怎么交代你的？缓兵之计、缓兵之计。就说年前能回县城工作不就得了，先稳住人家姑娘。明娃子啊，你也太实在了。人家姑娘抱怨我，说我骗了人家，看这事弄的。我妈在一旁气得几次欲抬手打我。刘阿姨临走时语气一转，对我妈说，大妹子，这个就算了，天底下好姑娘多得很，回头我再给孩子介绍一个。我妈千恩万谢，把刘阿姨送出了老远。

转眼假期快结束了，我整理一下东西，准备返校。说实话，在家待了一个假期，还真想山里的那些孩子了，不知道他们的假期作业完成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不会解的难题。就在我准备择日启程的时候，刘阿姨又风风火火地来了，刚一进我家门，就高兴地说，好消息、好消息，大妹子，我又给咱家明娃子物色了一个女朋友。我妈激动地拉着刘阿姨的手赶快让座，我忙端茶递水。刘阿姨坐下来下意识地喝了口茶说，这姑娘长得没啥说的，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腼腆，也是个教书的，是我表妹家的姑娘，这次保准能成，回头我就安排俩孩子见面。我妈拉着刘阿姨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停地说着谢谢老大姐、谢谢老大姐，让老大姐费心了。刘阿姨临出门时再次嘱咐我，到时候和人家姑娘见面时千万要记住我的话，给人家说，年前就能回县城工作，别再学上一次了。我郑重地向刘阿姨点了点头，阿姨，我记住了。

送走了刘阿姨，我妈回头给我说，明娃子啊，咱可不能骗人家姑娘，你也老大不小了，年前你一定要回城工作，要不然妈非给你点颜色看看不行，就算妈求你了。

……

我控制着情绪，尽量不让自己再去想那些不舒心的事。山脚下的棠溪河水，载着山里人的纯朴和善良涓涓往东南流去。我坐在这清清的棠溪河畔稍憩了一会儿。此时，太阳已经西斜，我在河边采了一些五颜六色的野花，身披着这暖暖的夕阳，往学校走去……

我准备在星期一的自习课上，把将要离开的消息告诉学生们，让学生们畅所欲言，总结一下我这3年来在教学上的缺点和不足，以我便日后在工作中去弥补和纠正。

星期一的自习课上，我顺手把昨天从棠溪河畔采来的那些野花带进了教室，并第一时间把我将要离开学校的消息告诉了学生们，让他们畅所欲言，给我进行一个总结。不想，教室里一下子沉默起来，继而传来了抽泣和哽咽声。我强压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决定从这些花开始讲起，转移一下话题，平复一下他们悲痛的心情。

我拿起讲桌上那束花：“同学们，你们就是祖国的花朵，今天我们就以花朵展开话题，发挥一下大家的想象力。”

同学们争先恐后、七嘴八舌：

“花朵就像小姑娘漂亮的衣服。”

“花朵就像天上美丽的星星。”

“花朵就像翩翩起舞的蝴蝶。”

……

突然，一位学生站起来大声说：“我们是祖国的花朵，老师您就是浇灌花朵的辛勤园丁。”这位学生的话音刚落，接着，全班学生都不约而同地大声说：“老师，您就是浇灌祖国花朵的辛勤园丁。”

“老师，我们不想让您走。”

“老师，我们需要您。”

“老师，请您留下来。”

……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看着一张张诚挚的脸和一双双渴求知识的眼睛，瞬间，热泪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急步走出教室，我要去要回那张本不愿写的辞职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