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树下的童年
摘要:棠梨树下的摔跤比赛每天热火朝天,大人们也常到池塘边看我们比赛,在他们的怂恿与叫好声中,我们一个个越战越勇。 刘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棠梨树下,他走过去扶起了美琴。忽然,刘老师转身往南去了我家,过一会儿,我父母送他出来。“这妮子上学肯定中,看那俩大眼睛,一看就是聪明孩子。”
李月强
那时的天空很蓝,那时我的任务就是每天扛着小弟弟,扯着小妹妹,后面紧跟着大弟弟。不光我,许多小伙伴都和我有着一样的“工作”。
我家屋后有条路,路那边是个小池塘,小池塘边有一棵大棠梨树。得益于小池塘水源的供给,棠梨树长得又高又壮,两个大人伸开两臂合抱,方能围上。
春天,棠梨树开花了,雪白的小花一簇簇一丛丛缀在枝头,给我们编织一个童话的世界。当棠梨花飘落时,几只花喜鹊站在树梢处叽叽喳喳,它们一定在开什么会议。
“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烙煎饼,卷红糖,媳妇媳妇你先尝。”
“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把媳妇背回来放床上,把老娘扔到了大路旁。”
我们坐在洒满碎银子般的棠梨树下唱起了童谣。
土路被我们碾来碾去起了厚厚的一层土,细面一样,我们下小池塘取来水,兑水和泥面,然后做窝头、做锅盔、揪面条,把见过的没见过的,能吃的不能吃的,只要是能想到的,我们都能做出来。
泥巴是我们最好的玩具,玩得最多的是摔“哇呜”,就是用和好的泥巴捏成盆了、锅了、碗了,然后站起身举起来用力往下扣摔,炸开的地方越大,同伴赔的泥巴就越多。
小池塘东面是生产队一大块耕地,因为离村子近,这块地常被村里的鸡叨、羊啃、猪拱,地头每茬庄稼总要损失一段。这一年,队里的土地实行了分组管理,这块地也被承包组责任到人,由几家的女人看管。
从此,我们耳朵里几乎都是这几家女人的叫骂声。
“你娘哩个,谁家鸡不看好,又把麦叨哩!”
“哪狗熊家的猪不看好,又把地拱哩!”
坐在棠梨树下玩耍的我们,耳濡目染,也学起了她们。
“你娘哩个,下河西,偷俺里鸡。夜黑数里是七只,今早上就还剩三对搭一。”
“小孩子不要学骂人,不文明。”
这时从西面大路上走过来一个人,披一身夕阳的曙光。
“刘老师,放学了!”池塘那边有人打招呼。
“刘老师,喝了汤再回吧。”
“不了,您忙吧。”
这位刘老师50多岁,个子不高,双目有神,住在村东三里外的林场,每天清晨带着曙光而来,穿过村子去村西三里外的小学上课。傍晚,他披着落日的余晖再穿过村子返回东面林场的家。
“文明,文明是啥?”我们相互询问着。
棠梨树树干粗壮,根部发达,它的两条须根顺着池塘沿向西爬去,有一段凸出地面,一粗一细、一高一低并排而行,像个长椅。问题是椅子地方有限,想坐的人又很多,怎么办?比赛,比摔跤。
常年在风里太阳下的缘故,我个头矮,却壮实得像头小牛,皮肤黝黑透红,大眼睛透着天真,天真得近于无知,却也无所畏惧。我摔跤特“红气”,他们一个个排好队,我挨个撂倒,第一个坐。然后,他们再比赛,定出老二、老三、老四,长椅一次只能坐四个人。
棠梨树下的摔跤比赛每天热火朝天,大人们也常到池塘边看我们比赛,在他们的怂恿与叫好声中,我们一个个越战越勇。
“你妈是个老巴子(大灰狼的意思)!”
“你妈才是老巴子!”
“走,以后再也不和她玩了。”
“美琴,你还和我玩吗?”我眼巴巴地望着她。
美琴看看我,又看看他们,还是站起了身。
“你敢不和我玩?”我翻了脸。
美琴比我大一岁,个子比我高,秀气,小嘴翘起来特好看。我挡在美琴面前,眼睛里充满了愤怒,我觉得她是叛徒。
“你还想打人?你妈是大老巴子,你就是小老巴子!”
她姐运琴过来了。
“再说个,连你一块打,一个胳膊让你姊妹俩!”
我心里打鼓,却口出狂言。
我窜到运琴面前挥起拳头、瞪大眼睛,气势凌人,我前进着、她后退着,在周围一片叫好声中,她脸红了,出了手,她个子比我高得多却很瘦,我观察着,瞅到机会,抱住了她的腰,她又抓又挠想甩掉我,我皮糙肉厚也不知道疼,老鳖咬手一样就不松口。
没多大会儿,她力气耗尽停止挣扎,我猛一用力,把她扛在了肩头,然后用摔“哇呜”的方法啪叽给她摔地上了。
周围一片喝彩声让我很有自豪感,她张嘴大哭的模样让我感觉到快意。转回头再看美琴,她一屁股坐地上大哭起来。
“小朋友在一起不要总是打架!”
刘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棠梨树下,他走过去扶起了美琴。
“刘老师,是她打的。”
他们指向我。
“妮儿,是你给人家打哭了?”他并没生气,走过来摸一下我的头。
“嗯!”我望着他,回答得干脆。
“你几岁了?”
“我9岁了。”
“今年暑假过后赶紧去学校报名上学。”
刘老师眼里有一种光,这光和我常看到的目光不太一样,我盯着他的眼睛看,忽然想起他之前还说过一次“文明”。
刘老师的目光到底有什么不同呢?说不好,反正从那以后我行为收敛了很多。
“刘老师,上学去啊。”
“刘老师,放学了啊。”
刘老师从村中经过,村里人老远和他打招呼。村里正上学的和已经下学的大孩子中,好多都是他的学生,姐姐说刘老师教她数学,父亲说他儿时在外村读小学时,刘老师是他的老师。
清晨,刘老师依旧从朝霞中走来,穿过村子去学校。傍晚,他又披着夕阳的金光穿过村子回家。下大雨时,他举着一把黄色的桐油伞,拎着鞋子、挽着裤腿儿穿过村子。
他每天走不累吗?他每天走不烦吗?他为什么还总是笑呵呵的?
有一天我们突发奇想,想看刘老师生气的样子。那天,当他经过棠梨树向东走时,我们几个同时喊起来。
“刘老头!”喊完嘻嘻地望着他。
刘老师一愣,转回头笑了。他几步折回来,挨个摸了摸我们的头。
“调皮!秋天都给我上学去!”
这年秋天,小伙伴们都上学去了,我还是没能背上书包。母亲说弟弟、妹妹还小,家里的牛也没人割草喂养,我不能去上学。
开学十多天了,我还在想上学的事。这天清晨,我又坐在棠梨树下,望着小伙伴们高高兴兴向学校跑去,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孤独。我转回头,这时,朝霞中走出一个人,是刘老师,他就站在我面前望着我,目光里带有疑惑,我望着他眼睛里闪出泪花。
忽然,刘老师转身往南去了我家,过一会儿,我父母送他出来。“这妮子上学肯定中,看那俩大眼睛,一看就是聪明孩子。”
第二天,我就趴在学校的泥巴台上,张着大嘴念:a~o~e……
责任编辑:闫继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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