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谣不传谣 讲文明树新风 网络安全
首页 文化 乡土文化 回望乡村

郭裁缝

2021-11-04 08:41 来源:驻马店网 责任编辑:付琳
发送短信 zmdsjb 10658300 即可订阅《驻马店手机报》,每天1毛钱,无GPRS流量费。

摘要:南墙的窗台下并排放着两台缝纫机,郭清海的妻子孟庆兰正坐在西侧的缝纫机前,双脚踩在脚踏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当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水屯大队的裁缝铺随之解散了,郭裁缝和杨裁缝都另立门户开始单干。

王太广专栏:回望乡村 

61

个人简介:王太广,河南汝南人,黄淮学院特聘专家。生于农村,饱尝生活艰辛,他的作品通俗自然亲切。多篇作品在《人民日报》《文艺报》《作家文摘》等报刊上发表,在《驻马店日报》《天中晚报》分别开有专栏。

郭裁缝

文/王太广

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商店里没有整件的衣服卖,供销社只卖各种颜色的布料。农民穿衣大都是自纺自织自裁自缝。只有一些生活条件好的家庭才会请裁缝量身定做。

我上小学时,班里有位女同学叫郭桂荣,她爸爸郭清海是水屯街有名的裁缝。听人说,新中国成立前他们全家从江苏逃荒到驻马店。郭清海排行老大,其父为了让他学门手艺便于养家糊口,就让他向当时驻马店中山街南头的殷裁缝拜师学技。郭清海心灵手巧,不久就能独立从业了。那时候城市生活艰苦,他不得不下乡做裁缝生意。新中国成立后落户到汝南县王桥公社罗店。郭清海的父母和两个弟弟都在驻马店,相互之间交往很不方便,在进不了城的情况下郭清海全家不得不迁移到距驻马店较近的水屯公社水屯大队安家。我到水屯街赶集时,曾看到过水屯街东关南侧的两间临街房是个裁缝铺,觉得那是给有钱人做衣裳的地方,与自己无关,没问过,也没进去过。

1969年春,水屯大队成立副业队,在水屯街西头拐角处盖了4间临街平房。东侧的两间是理发店,西侧是裁缝铺。郭清海和妻子孟庆兰、杨丫和妻子倪兰都是裁缝铺的职员。他们很幸福,太阳晒不着,风刮不着,雨淋不着,不下地干活生产队也照开工分,成为社员们羡慕的职业,裁缝铺在我心中也成了一个神圣的地方。我每次上学路过此地,都会朝裁缝铺瞅瞅,虽然不指望到裁缝铺做衣服,但看了也算是过过眼瘾。

我上初中一年级的冬天,郭桂荣穿了件父亲给她亲手做的“列宁服”棉袄,深蓝色呢子布料、大扁领,胸前有两排五分硬币那么大的黑扣子,非常耀眼,两侧各有斜兜,走路时双手插在衣兜里,既暖和又潇洒,与那些穿花布大襟棉袄的女同学相比形成了强大反差,一时间成为我们班乃至全校师生关注的热点和议论的话题。我以为“列宁服”只有女生穿,没过几天,我们班的张军(他爸妈都在公社外贸食品经营处工作)也穿了一件,还是棕色绒领子,非常神气,他本人也有一种自豪感。我低头看看自己穿的对襟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心里不是滋味。回家跟母亲一说,她当即答应,让郭裁缝也给我做一件新棉袄。第二天,父亲就把那头外贸猪卖了。母亲拿着钱,用床单裹一斤半弹好的新棉花,先到水屯供销社百货门市部扯7尺蓝呢子、蓝平布,领着我走进了水屯大队裁缝铺。

裁缝铺对着大街,两扇木门对开着,西墙上镶嵌着一面大镜子,便于穿上新衣服的人站在那里照照;南墙的窗台下并排放着两台缝纫机,郭清海的妻子孟庆兰正坐在西侧的缝纫机前,双脚踩在脚踏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东墙是两个大立柜,里面放着崭新的布料和已经做好的衣服;北墙的窗台下并排放着两块齐腰高的大木板案桌,一头摆放着剪刀、皮尺、硬尺和画线用的彩色粉饼,另一头堆放着剪好的布块和零碎的布头。年轻的裁缝杨丫正拿着剪刀与一块布料亲近,发出“咔嚓咔嚓”的欢快声,然后把剪好的一片片布料放到倪兰的缝纫机旁。

我母亲早就知道郭裁缝的名气大,径直走到他的案桌旁,把布料小心翼翼地交给他。郭裁缝有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眉清目秀,皮肤白皙,性情温和,彬彬有礼。他用手轻轻抚摸一下布料,便拿起皮尺让我站直、昂头、挺胸,然后量我的双肩宽度、手臂长短、腰围大小。他身手灵巧,尺随手走,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而后用黄色的粉饼在布料上记下。在郭裁缝用皮尺给我量尺码的时候,母亲在一旁说:“孩子正长个儿,您得放长一点儿、松一点儿。”郭裁缝大概听惯了这样的唠叨,只管专心致志地量尺码,没有及时回答。当全部量完后,母亲又说:“至少能让孩子穿个两三年不显短、不显瘦。”郭裁缝这时才打趣地笑着说:“除非你儿子像树一样蹿得那么快。放心吧,按你说的做,保证让他穿三年不显小。”母亲的脸上顿时绽出了笑容。

自从布料和棉花放进裁缝铺后,我每天都在焦急地等待。当我上学从裁缝铺门口路过时,那里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使我不由自主地朝里面探望,仿佛看到郭裁缝正站在案桌前剪裁布料,而且正在做我的棉袄。有一天放学后,我刚走到裁缝铺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那声音,美妙动听,节奏均匀,铿锵如歌,振奋人心,听了之后心情舒畅,好像把一种憧憬一波一波地融进了心间。听了一会儿,那“哒哒哒”的声音一直萦绕在我的耳鼓里,无论是走在路上,还是坐在教室里;无论是吃饭时,还是睡觉之前,总觉得持续响着这种声音。除了听的,还有一种幻觉,每当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恍恍惚惚浮现出郭裁缝弯腰剪布,他妻子坐在缝纫机前,歪着头,侧着身,踏板有节奏地上下转动,机头上的针尖儿像小鸡叨米似的欢快跳动,线梭在机顶上来回旋转,机板上的布料像行云流水一样时而向前,时而向后,时而向左,时而向右飘忽不定。裁缝铺里的布料气味、樟脑气味和缝纫机油混合而成的特殊气味,似乎钻进了我的鼻孔,这一切的一切,使我更加难以抑制自己对棉袄在裁缝铺里的种种惦记。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企盼新棉袄的心情实在难熬,每天都要从衣兜里掏出取衣服的纸条看看。要么邀位同学放学时顺便拐到裁缝铺里瞧瞧,要么打探缝纫到什么程度了,要么瞅瞅铁丝上挂的有没有我的新棉袄。到了第六天,我终于看到那件蓝色的“列宁服”棉袄了,只差锁扣眼、缀扣子两道工序,喜悦的心情就像喝了蜜一样甜。

次日中午放学后,我把揉皱的取衣服纸条交给郭裁缝,加工费很便宜,就两块钱。郭裁缝给我取出新棉袄后,让我站在大穿衣镜前试试。我看了看,虽然有点大,还算合身。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仔细瞅瞅,那布料熨烫得平展展的,那缝纫机轧的线直念念的,那手工缝的针脚细密密的,那纽扣眼盘得结实实的,那趁肩垫得高高的,像电影里的军官一样,神气得很。啊!如今我终于穿上裁缝铺做的新衣裳啦!顿时觉得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身价也提升了好多倍。我由衷地佩服郭裁缝的手艺,他就像魔术师一样,同样的布料经他的手做出来与众不同。我高兴得抱住新棉袄就跑,回到家把旧棉袄脱下,换上新棉袄,专往村里人多、热闹的地方去。好的衣裳如同好的包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形象。当被人看到自己穿的“列宁服”新棉袄时,觉得自己神韵潇洒,英姿勃发。

从那以后,我不但对郭裁缝的手艺钦佩,也对他缝制的服装特别关注。当我们班的王国富同学穿上一件新颖的淡青色上衣时,我问他:“谁做的?”他说:“郭裁缝。”我又问:“这是什么服装?”他说:“青年服。”不久,我又发现高万斌、王金珠、赵德义等几位老师都穿着一种深蓝色的上衣,领口上的风纪扣系得紧紧的,下面一排银色扣子明晃晃的,很时髦。经打听得知这叫“铁路服”,也是出自郭裁缝之手。郭裁缝很聪明,只要他见过的衣服就能做,不仅做“列宁服”“干部服”,还会做“中山服”“小大衣”等,个个量身定做,人人穿着合身、漂亮。

郭裁缝为人谦和,童叟无欺,做衣服时常常替别人考虑,布料能省则省,因而找他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多。郭裁缝整天忙得吃不了应时饭,很晚才能睡觉。腰累弯了,病也出来了。大女儿郭桂菊心疼爸爸,谢绝来人,郭裁缝却说:“人家找我是看得起咱,可不能慢怠人家!”当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水屯大队的裁缝铺随之解散了,郭裁缝和杨裁缝都另立门户开始单干。郭裁缝很幸福,他这辈子生了4个闺女4个儿子,虽说不是人人都子(女)承父业,但帮手也不少,生意很兴隆。

随着城乡服装市场、服装店的蓬勃兴起,那些款式新颖、色彩靓丽、做工考究的成衣都是由专门的服装加工企业批量生产,且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这给乡间裁缝带来了巨大冲击。郭裁缝也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他已幻化出斑斓的色彩,不经意间拨动着我思念的心弦,让那些绵绵而甜蜜的往事流淌于心间。

责任编辑:付琳

查看心情排行你看到此篇文章的感受是:


  • 点赞

  • 高兴

  • 羡慕

  • 愤怒

  • 震惊

  • 难过

  • 流泪

  • 无奈

  • 枪稿

  • 标题党

版权声明:

1.凡本网注明“来源:驻马店网”的所有作品,均为本网合法拥有版权或有权使用的作品,未经本网书面授权不得转载、摘编或利用其他方式使用上述作品。已经本网授权使用作品的,应在授权范围内使用,并注明“来源:驻马店网”。任何组织、平台和个人,不得侵犯本网应有权益,否则,一经发现,本网将授权常年法律顾问予以追究侵权者的法律责任。

驻马店日报报业集团法律顾问单位:上海市汇业(武汉)律师事务所

首席法律顾问:冯程斌律师

2.凡本网注明“来源:XXX(非驻马店网)”的作品,均转载自其他媒体,转载目的在于传递更多信息,并不代表本网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如其他个人、媒体、网站、团体从本网下载使用,必须保留本网站注明的“稿件来源”,并自负相关法律责任,否则本网将追究其相关法律责任。

3.如果您发现本网站上有侵犯您的知识产权的作品,请与我们取得联系,我们会及时修改或删除。

返回首页
相关新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