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花开的声音

文/郭建光

在一望无垠的芝麻田里，一棵棵芝麻在碧绿的海洋里绽放出洁白的花朵，嗡嗡嘤嘤的蜜蜂飞来飞去，还有翩跹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在20世纪80年代，有这样一位从乡村长大的女孩，学习之余跟着大人在田间劳作，从收割麦子后的翻耕泥土到撒下土家肥，然后把一粒粒微不足道的芝麻种子从手中撒向新鲜的泥土。

然后一场雨过后，与小草一起钻出地面的芝麻幼芽在强烈阳光下耷拉着脑袋，直到傍晚露水初上，才重新挺直腰板，用力向上生长。

各式各样的草也在与芝麻苗竞争，灰灰菜、野麻草、大喇叭花，还有稗草与新出的麦苗，满眼的绿色，只是农人需要的不是这些，尽管花草葳蕤，生机勃勃，可是相对于秋天的收获与果腹的期待，需要把它们除去。

这个质朴的女孩提着一个装满凉开水的瓦罐，然后踏着晨露，在晨曦中蹲下拔草。细嫩的手与一棵棵还未清醒的草握手，然后不是言和而是手起草落，带着泥土深处的秘密。

直到太阳冲破东方的云雾，一轮红彤彤的朝阳，如一双无形的大手，抚摸万物，然后是刺辣辣的灼热感开始透过皮肤上的露珠与湿透的裤脚蔓延。擦一把汗，女孩继续埋头劳作。

细细想来，每亩地的杂草不少，孩子们也要加入这些拔草的游戏之中。说是游戏，更需要你怀揣必胜勇气，决不言败。

待拔完草，女孩就背起书包奔向学校，大声读书，埋头做题，像拔草一样，不会决不罢休。老师们也很喜欢这样的孩子。

芝麻开花了，蜂绕蝶闹，女孩在一个落霞满天的傍晚再次跟着感觉来到这片芝麻田。

她随手拔下一个硕大的芝麻花，然后舔着喇叭底部刚刚与芝麻母体脱离的部分，那是一种香甜的滋味，这甜蜜使得思想也瞬间满血复活，也许读书的尽头就是这种生活的甜美与甘饴。

她无论如何理智战胜了再次伸出去的那只手，担心挨骂，更担心减产，尝尝作罢。然后又突发奇想，侧耳倾听芝麻花开传来的直抵人心的声音。

巨大的花海泛起阵阵波澜，而花开的声音如隐藏在女孩心中褶皱里的一条细文，久久无法消弭。

几年以后，女孩考入南阳的一所学校。她如芝麻花般的文静与秀丽，吸引着无数男生的目光，她小心翼翼包裹的外壳从不为外界打扰，直到图书馆里的一次邂逅，女孩宛如芝麻花般悄然绽放自己的心思，她娇羞的模样也许是最好的注解！

一次老师让学生谈谈理想，谈谈自己最喜欢什么，有的说喜欢牡丹雍容华贵，有的说喜欢红梅傲雪斗霜，轮到女孩，思忖过后女孩淡淡地说，喜欢芝麻花开的声音！

多年之后，在万亩芝麻花开中的一次笔会，女孩的老师讲起这段尘封的往事，后来女孩恋爱后被学校发现，准备给予严厉处分，也许就是开除。老师与同事不顾长途颠簸来到豫东南的这处沉寂的村落，看到村外一片片芝麻田里盛开的芝麻花，他禁不住也想驻足聆听一下女生所谓的芝麻开花的声音！不过他没有停歇，急切地与女孩的家人见面，女孩家人的目光中充满对女孩前程的期待，一如女孩当初对满眼芝麻田的期待。

满脑子芝麻花开的老师回学校后坚决反对开除女孩，最后学校给予女孩一个处分，但保住了女孩的学业。

老师说，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青年，他脑海里女孩口中的芝麻花开如此美，一如每个人年轻时候做过的最美的梦，对未来最美好的憧憬。

依旧是花开弥漫，空气中飘动着醉人的清香，而品尝着芝麻花茶带来的别样滋味，老师不禁探寻女孩如今的状况。

回望心海飘动的这芝麻花开万花齐放的画面，耳畔宛如快放的胶片，传来轻微细小的声音，对，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