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蝉鸣声

文/王太广

20世纪90年代末，我在驻马店电视台当台长期间，由于工作忙、压力大、节奏快，耳鼓内有一种蝉鸣声始终在回响。虽去过好多医院诊疗，医生都没有什么妙方。从此，“万籁无声耳自鸣”持续伴随着我，但我真正喜欢听的则是小时候那些趴在树枝间“知了、知了”的蝉叫声。

蝉，又名知了。卵产于树叶，叶落时,卵随着树叶落下，而后生于土中，再破土而出，爬到树上羽化成蝉。随着绿色翅膀的逐渐舒展，其脉络和体色也逐渐加深，于黎明之前缓缓地爬向树干。蝉靠吸食树木的汁液为生。蝉分公、母两种，公蝉会叫，母蝉不会，皆习惯于群居和迁移。

赤日炎炎的盛夏，每到早饭后，蝉便穿过枝丫的缝隙，飞到庄户人家房前屋后的栋树、杨树、桐树、榆树、槐树、柳树上。一只等不及的公蝉在寂寞之中，“吱”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叫声，在它的引领下，藏匿于附近树叶间的另一只蝉也随之响应。它们呼朋引伴，和弦而鸣，这边停下，那边响起，这是它们在追求美丽而神圣的梦想——爱情。顶烈日，冒酷暑，耐高温，鼓足力气发出“知了、知了”的鸣叫，为的是吸引自己心仪的母蝉来交配，这声音显得激昂、悠扬、婉转、嘹亮……

吃过中午饭，当人们感到困倦之时，蝉们却精神抖擞，不知疲倦敞开胸怀，鼓起勇气，使出浑身的力气，自由自在地唱着千年重弹的曲调，发出声嘶力竭的鸣叫。

闷热难耐的傍晚，一个蝉起了音，继而独唱、对唱、合唱连成一片；一遍遍地弹唱熟稔的音符，众蝉随之发声。声声缠绵，字字肺腑，句句铿锵，盘旋在村庄的上空。此起彼伏，悠远不绝，聆听蝉们用“金嗓子”唱出的命运交响曲，似阵阵清风，消融心底的炎热，化作了催眠的乐曲，充盈人们的耳鼓。

听大人们说，蝉叫出来的声音并不是从嘴巴里发出的。于是，我总想看看蝉到底是从哪儿发出的声音。出于好奇，便与小伙伴们一起去捕蝉。

对树丛中一浪高过一浪的蝉鸣声，我仰着小脸搜寻，观察树上手指头肚那么大的蝉体。树上的蝉肆无忌惮的鸣唱，我在望蝉兴叹中，捡起地上的土块向树上的蝉砸去，有几只蝉“吱吱”地飞向远方。树下暂时寂静，过一小会儿，蝉声像热浪一样在树丛中兴起。我在捕不到蝉的情况下，只好向大孩子们请教。捕蝉的方法很多：一种是粘，就是把秫秸秆的一头插入握成圆圈的铁丝，在铁丝圈上横七竖八地扯几道线，到房屋檐下、墙角处缠绕蜘蛛网，缠的越多越黏，缠好后就用它来粘蝉。我的手握住秫秸秆另一头，屏住呼吸，脚步轻盈，看准目标，慢慢地将蜘蛛网靠近蝉儿猛粘。由于蜘蛛网的黏性大，蝉只要被粘着就很难跑掉，但也有力气大的蝉，经过一番挣扎后逃脱了。于是，我就采取套的方法。抽一丝马尾巴挽成一个套在秫秸秆顶端的活结，慢慢走到树下，轻轻举起秫秸秆，放在蝉的前边，蝉会用爪扒着马尾巴，此时迅速往下一拉，一个活蹦乱跳的蝉便被套住了。刚被套住的蝉便会挣扎，愈挣扎套得愈紧，直至捉住蝉。我还用过一种方法，把一根铁丝捏成圆形，绷上塑胶袋拴在竹竿上轻轻地套。因为蝉是平行飞行而不会垂直飞行，所套之蝉犹如瓮中捉鳖，十拿九稳。每当捕到蝉后，自己的心里便充满了喜悦和满足。

我把捉住的蝉放进用细秫秸秆扎的小笼子里，底下放些馍渣，瓶盖里盛满水，而蝉们却有气节，不吃不喝，集体绝食，虽然会偶尔叫上一两声，但已声弱乏力。这时我已观察到会叫的是公蝉，它的发音器就在腹基部，像蒙上了一层鼓膜的大鼓，鼓膜受到震动会发出声音。遗憾的是，第二天我看到的是几只僵硬的蝉尸。请教大人后得知，蝉儿一旦失去生存的环境，就会以死抗争。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本来阳光灿烂，瞬间会阴云密布，狂风暴雨倾泻而下。风雨过后的傍晚，我会和小伙伴们一起拿着手电筒和小铁铲到树下挖爬叉（即蝉的幼虫）。有一次，比我小好几岁的韩德新也哇哇地跟着跑。别看他小，眼却很尖。哪个地方刚被幼蝉拱出个小洞，他总是先看到，小手指着，一边高喊：“这一个……”一边用手指抠，但抠不动。我一铁铲挖下去，翻开土块，他很快就用手指抠出藏在土壤里面的幼蝉，装进袋子里。雨后夜晚挖的蝉总是比晴天从树上捕的蝉多得多。回家后，我把挖出来的爬叉放到筛子底下扣着。到了第二天早上，我从床上爬起来一看，好多爬叉已经蜕变成蝉，身体的颜色已由黄变黑，一掀筛子，大部分都飞跑了。那些蜕变慢，刚蜕壳的蝉，淡黄色的身体还很娇嫩，透明的羽翼泛着光泽，湿漉漉的，显得非常可爱。听大人说，爬叉要在太阳出来之前蜕变完毕，当太阳出来后就停止蜕变。后来，我每次夜晚或雨后挖罢爬叉，就用水淘洗干净，母亲用盐腌制一下，就把爬叉放到鏊子上炕，熏得满屋子喷香。趁热吃的感觉是外酥里嫩，凉吃则满口生津、久有余香。另外，只要天一放亮，我就会抢在别人前头，到村头的树林里，急匆匆地找爬叉皮（即蝉壳）。据说这是一味中药，具有清热解毒、止渴生津等功效。我一个夏季能攒一小篮蝉壳，拿到水屯供销社收购门市部卖后，能买些铅笔、作业本之类的学习用品。

我长大后才知道，蝉的生命是短暂的，一只蝉卵在土壤里要经历4年的时间才能化蛹为蝉，其生命却只有短短的几十天，然而，蝉是乐观的，它边走边唱边食，以其嘹亮的歌喉展示自己生命的价值。我转念一想，其实人的一生跟蝉也有相似之处。人生也是短暂的，要经历许多艰苦磨难，为了实现自身的价值，同样在努力地拼搏、奋斗、呐喊，感悟人生，珍惜人生，奋斗人生，就要像夏日树林中的蝉一样，风餐露宿而鼓翼歌吟，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歌唱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