蓖麻
摘要:孩提时,母亲给我出了一则谜语“不点不点,浑身坑眼;不大不大,浑身尽把。”我猜了好大会儿也猜不着。母亲抬起右手,指着中指上戴的顶针说,不点不点,这顶顶子不都是眼吗?
王太广
孩提时,母亲给我出了一则谜语“不点不点,浑身坑眼;不大不大,浑身尽把。”我猜了好大会儿也猜不着。母亲抬起右手,指着中指上戴的顶针说,不点不点,这顶顶子不都是眼吗?她又从桌子上拿几粒黑褐色的大麻籽笑着说,不大不大,这哪有多大啊,但它的用处大,管治病,管炼油,管养蚕蛾,不就是浑身尽把吗?
家乡人说的大麻籽就是蓖麻。每年春天,家家户户的宅院边,村头的河坡地,沟沿上都会种些大麻籽。大麻籽的生命力很强。随着大麻籽丢进土坑,只要遇雨就会自然发芽。大麻籽拱出嫩芽后,不用施肥,不用除草,也会茁壮成长。大麻籽在长高的同时,自然分杈。杈上的绿叶儿像伸出拃开五指的手掌,更像绿色的鸭脚。几枝粗壮的枝杈,往四周并向上倾斜,把其他灌木和杂草挤向一旁,让自己拥有一方空间。每个枝杈上有十几片大小不一的叶子。叶子是多边形的,共有九个尖尖。枝杈托起一座座锥形的蒴果塔。塔尖处开了花,上红下黄,星星点点。球形的蒴果外面渐渐地长出细长的小刺。
大麻籽抗碱、耐酸,根系发达,茎秆颇有柔韧度,既耐旱又抗风。大麻籽的叶子宽大,但有些疏朗,阳光从缝隙中漏下来,懒洋洋地洒在地上。我和几个小伙伴经常跑到生产队牲口屋西侧河坡地上那一大片大麻籽棵里玩,找一棵粗大健壮的大麻籽棵,斜坐在枝干的分叉处,看缝隙里温柔的阳光,看毛茸茸的大麻籽果,看一只只蹦跳着闯进来的蚂蚱、青蛙、赖头蛤蟆,看一只只热得直煽膀子的鸡、鸭、鹅,看一头头张着大嘴“哒哈哒哈”,浑身滚满泥水前来乘凉的肥猪……我在大麻籽棵里领略了动物的向往、植物的茂盛、阳光的沐浴、清风的吹拂和大麻籽叶青涩别致的气味。
当秋风吹去夏天的草帽,谷穗的发辫变成了金黄,高粱涨红了丰满的脸蛋,玉米像妇女一样抱着孩子的时候,一束束大麻籽果也就陆续成熟了。如果不及时采摘,它们便性急地自己爆裂开来,将斑斑点点的果实赌气地撒落在地上。
我家门前河坡里种的大麻籽也是如此。我摘下后把带刺的放在河沿的平地上,用脚来回碾擦,外壳随之脱落,露出的是光滑如豆、满身花纹的籽粒。我喜欢玩大麻籽果,把它们排成队,它们就像一列列威武的甲壳虫;我把它们放到一块,它们就像一堆黑褐色的小石子,我用它们下“大方”,它们就变成了我手中的棋子。我将大麻籽的外壳轻轻敲破,把白胖胖的大麻籽仁用线绳串起来,以备夜晚灯油熬干时用。有一年,我把自家种的所有大麻籽果一起掂到水屯公社供销社收购门市部去卖,换了一块多钱,我买了一些书本和学习用品。
大麻籽还有较高的药用价值。我12岁那年春天,好多同学的腮帮子一侧肿大,人称“炸腮”,学名叫“腮腺炎”。治疗的主要药物就是大麻籽。母亲让我端着小半瓢大麻籽,还有鸡蛋、仙人掌、冰片等物来到本庄的表爷李维忠家,他把这些东西取舍后,倒进小石臼内捣烂,放在一小块白布上,敷贴到我的腮帮子上,不几天就消肿了。还有一次,我大便干结,到水屯卫生院找医生,他给我开了一小瓶蓖麻油,喝了没多少就拉稀了。后来,我还听说大麻籽可以治疗半身不遂、口目歪斜、咽口痛肿等多种疾病,还可以加工成助染剂、润滑剂、增塑剂、乳化剂、涂料、油漆、油墨、活性炭等工业产品。
如今,我已经生活在城市里,可我总会做梦,梦见自己成了一粒大麻子,炸裂在水泥丛林间,拼命地寻找土地,寻找水和清新的空气……
责任编辑:刘银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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