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水之乡” 志在“天下无漏”

文/岳建国

过去听说过“全国搞房屋防水防漏的，都是驻马店人”这句话，这次参加平舆笔会，对这一产业有了更多了解——防水防漏曾经是一项简单的“拼命式劳动”，是许多平舆人养家糊口的苦力活，他们手提铁桶满身沥青，漂泊大江南北，尝尽酸甜苦辣。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四代平舆防水人凭着吃苦耐劳、创业创新的精神，在各届县领导的支持下，目前全县建筑防水企业近万家，从业人员30万人左右，产值突破600亿元。防水产业园区入驻防水材料生产企业18家，总部经济注册企业总数达到90家，防水产业税收突破4300万元，成为平舆最重要的产业之一，获得了“平舆防水”“工程医院”“中国建筑工程防水之乡”等响亮名片，不但垄断了全国工程防水市场，而且正在向国外发展，已与韩国、法国相关企业有了良好的合作。他们有个宏大的梦想，那就是“天下无漏”、“世界防水，平舆第一”。

一个县城、一批农民把该项产业做这么大、这么高端，真是一大奇迹。其中有什么秘密？我很好奇。于是询问了全程陪同我们采风的平舆县政协主席李志娴。她告诉我，最先搞防水技术的是外县一个农民，因为赚到了钱，他的亲戚、朋友、邻居都跟着他学技术，外出找活儿干，于是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邻居的亲朋都逐渐加入了这个行业。就是通过这个途径，防水技术进入了平舆县。平舆人采用相同的扩展模式，加上平舆人天赋聪颖、眼光高远和宽广胸怀，后来居上，把这个个体技术活做成了叫响全国的大产业……

我明白了，“平舆防水”和“西华的哥”“新化打字复印”“沙县小吃”等一样，有着相同的孕育、发展、壮大路径——都是改革开放的产物，都是农民不屈服于严峻生存压力的伟大创举，都借助了农民们更看重更依赖的血缘、地缘情结。笔者在这里主要谈谈“血缘、地缘情结”这个问题。

人类为何是高度社会化的动物？那就是人类把血缘、地缘关系提升到了其他动物无法相比的境界。原始部落、早期的小型国家，都是以血缘、地缘关系为纽带的，即使最后形成大的国家甚至版图庞大的帝国，帝国内的四方诸侯、无数因家族繁衍和抱团自保而形成的自然村等，仍然以血缘、地缘为纽带。我们所说的“熟人社会”，也是这个意思。在生活物资相当贫乏、无法独立生存的国家和地方，大家都认可亲朋邻里之间的关系高于陌生人之间的关系，每家人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或其他大事，可以求助的对象首先就是亲朋邻居。所以，亲情和老乡观念，就会成为家族、企业、社会团体的信心、力量来源和重要纽带。

在改革开放初期，中国千方百计、不遗余力地对外招商引资，最先响应、带着资金和人才来到大陆的都是哪些人？是香港、澳门、台湾以及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全部是华人或华人比例较大的地区和国家，他们和大陆人拥有共同的先祖，他们的亲属还在大陆，这是血缘；他们或他们的前辈在几十、几百年前曾居住在大陆中原或其他地方，这是地缘……

中国改革开放的突破点之一是乡镇企业的飞速壮大和允许城市个体户自由经商。在这两个领域内，都存在着和“平舆防水”一样的发展、扩展思路，比如乡镇企业，绝大多数都是家族企业，首批招聘的员工都是亲朋好友和邻居熟人，企业会计大都是厂长经理的夫人或者弟妹。比如温州小商品市场，往往是先去一个人，站稳脚跟后带去全家人，然后招来亲朋好友，最后甚至把全村的大

部分年轻人都引到了那个市场上……

血缘、地缘情结的力量太神奇了！但是，我们不

要以为这是中国这个具有显著“熟人社会”特征的地方才有这种现象，不要以为随着社会的进步、群体的平等、资源分配的公平和社会保障的日益可靠，血缘、地缘情结就会日益式微甚至消失，这是绝对不会的。在中国，由于户籍制度的改革、迁徙的相对自由、交通信息的发达、异地婚姻的增多和就业范围的不断扩展，传统的血缘、地缘情结虽然出现了不断弱化的趋势，但这一情结永远不会消失，因为“血缘”二字来自人类恒久不息的自然繁衍。我们居住的地方可以变换，但人类是群居动物，即使到了城市，也要居住在小区内，邻里之间的交际或互助关系仍然存在，这是任何变化、发展的政治、经济、文化、观念、科学等都不可取代的。

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2005年，中国家族企业占到民营经济的95%，也就是说，绝大多数民企都是家族企业。资料显示，全球100家最长寿企业，基本上都是家族企业。它们虽然经历了拿破仑战争、英国工业革命、日本明治维新、美国独立战争、第二次世界大战等乱世，但仍然幸存了下来。在欧美，意大利93%~99%的企业是家族企业，美国有80%~90%的企业是家族企业。美国GDP的64%是家族企业贡献的，62%的员工在家族企业里工作。世界500强企业，其中34%是家族企业。美国60%的上市公司是家族企业。美国最古老的家族企业是Zildjian Cym-bal，是名叫 Avedis I 的炼金术士于1623年创建在君士坦丁堡，于1909年迁到美国，现在由家族第14代传人经营。世界最大的家族企业是美国的沃尔玛，全球最大最富有的华人家族企业是李嘉诚的长江实业及和记黄埔。

这些家族企业的最大共同点，是把家族联姻作为做强做大的捷径。

就“平舆防水”产业来说，在最初孕育、成长的过程中，“亲情”二字肯定起到了催生和成长的作用，虽然其中少量大企业已经进化为现代企业，已经采用了科学的、与世界企业文化接轨的现代管理制度，但家族企业永远是不会消失的企业体制。对于当地政府或者全国各地的各级企业管理部门领导人来说，应该记住这样一个法则——中国企业在草创和发展的初期，血缘和地缘情结是最重要的动力和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