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娘三题
摘要:放电影那晚,村长专门在放映机旁边摆了一张太师椅,请二大娘坐在上边,二大娘脸上可有光了。二大娘从老二家里出来,脸红一阵白一阵。冬至前夕,二大娘抱着他的两床旧被子搬进了老四儿子的三间大平房。
胡自会
铺 床
二大娘孩子多,兆头好。村上谁家娶新媳妇,就请她去铺床。二大娘唱铺床歌唱得非常好听:
进了门,喜洋洋,俺给新人来铺床。先撒枣、生个小(儿子),后撒栗儿、生个妮(女儿)。一把栗子一把枣,大的领着小的跑。一把栗子一把钱,大的领着小的玩。被子宽,生状元。褥子小,生领导。放个馍,饿不着。放根烟,有衣穿……请二大娘铺床的人家,果真生男生女不落空,时间长了,全村结婚典礼的年轻人没有不请二大娘铺床的。
一次二大娘到十里铺的闺女家帮着收花生,一下子住了六七天,这中间村长的儿子结婚,自然没有请到二大娘铺床。过了一年多,村长的儿媳妇硬是没有怀孕!村长比他儿子、儿媳妇还急,就找到二大娘商量:“要不你去俺家再给他俩铺铺床?”“中!”二大娘爽快答应。当天晚上,二大娘特意从法桐树上够几个绒球球儿(农村人叫“痒痒毛”),跟花生、大枣放在一起揉搓揉搓。第二天清早趁村长儿子、儿媳出了门,端着准备好的东西就到村长家了。二大娘铺平被子,先把大枣、花生、糖果按规矩撒在床上,照例唱一遍铺床歌,茶没喝一口就走人了。三个月后,村长儿媳果然怀上了。村长大喜,张罗着要放一场电影。村上的人知道后,有好奇的人问二大娘:“你咋一铺床就真能怀上呢?”而大娘鬼脸一笑说:“我把痒痒毛撒被窝里了,小两口一夜睡不着,尽干那事,能怀不上吗?”放电影那晚,村长专门在放映机旁边摆了一张太师椅,请二大娘坐在上边,二大娘脸上可有光了。
小五的病
小五是二大娘的第五个儿子,9岁那年春天,小五说有点头疼,二大娘摸摸头,还有点热,就让二大爷请医生看。二大爷说:“头疼脑热不碍事儿。”第二天还疼,二大娘又催,二大爷仍不理。第三天了,二大娘看小五的病不减轻,就不依二大爷了:“你咋了,是不是看着儿子多,死一两个死不完?”二大爷一脸无奈,艰难地挤出一句:“看病,哪里有钱?”二大娘在村上转一圈没有借到钱,回家把二大爷骂了一通说:“看你那个熊样儿,心都没在孩子身上!”二大娘骂过,稍微消点气儿而已,起不到一点作用。因为二大爷的小名叫“窝囊”,名副其实,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二大娘急得团团转,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她先到镇上弟弟家借钱,没有借到;到赵李庄孩子姑姑家借钱,也没借到;最后还是在自己妹子家借了50块钱,把小五送进了乡卫生院。不晓得小五得的是什么病,只知道住了7天院,说是好了。但从此以后,小五好像就没以前聪明了。就是因为这一点,小五到30岁也没找到对象,最后经人介绍跟外乡一个离过婚、又不会生孩子的智障女子生活在了一起。二大娘常说:“哪个孩子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谁有个三长两短我都心疼。”只是她认为在所有孩子中小五最可怜,心思花在小五身上的要多一些,常常明里暗里照顾他。
房 子
二大爷人憨,但一生勤劳,他和二大娘一个接一个给前边的四个儿子都取了亲,在农村已算了不起。小五虽说找到的是个傻媳妇,毕竟五个儿子都成家立业了,这是二大娘一生最能说出口的事。
二大爷去世以后,为了让小五也有一个独立的家,二大娘从他们家那三间老屋里搬出来,住到村边临时搭建的一间小瓦屋里——因为其他四个儿子各是一家,不便打扰。
过了两年,村里调整土地,二大娘住的那间小瓦屋被拆,她在一个坑塘边用树枝和秸秆搭一个茅庵住,仍不愿意给几个儿子“添麻烦”。直到后来,她又将茅庵挪了两个地方,也不见儿子们谁个出面把她请到自己家里去,这时候二大娘心里才有些隐痛。
前年夏天,风雨大了些,把二大娘的茅庵刮坏几次,儿子们都去城市打工了,每次都是邻居帮她修整一下,保不准一下雨还是滴水。二大娘就这样风雨飘摇地过了一个夏天。到了秋天,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二大娘挨不过去,便鼓足勇气——撕破脸皮子到大儿子家试探,能不能把自己接他家里一起住。大儿子一脸难色。她去二儿子家。二儿子让她问儿媳,儿媳的话三分甜蜜:“娘,您去老三家试试,他比俺家强。”又说:“要是他们都不让您住,您再回我这儿。”二大娘从老二家里出来,脸红一阵白一阵。她在心里嘀咕:老三前两年在城里买了房,村上的房子早卖了。去城里找他住,根本不可能。老四家是三间大平房,质量不错,但这个儿子打小就不懂事,叫他孝敬爹娘那是没门儿的事,何况听人家说,老四还得了什么难治的病,求他,她张不开口。
二大娘叫人把她的茅庵重新休整一下,又“安心地”在里面住下来,继续天明即起天黑上床的生活。只是看着村里的五保老人都被请进了敬老院,二大娘颇有几分心酸;看着村里的水泥路上整天都有小轿车穿行,小轿车的喇叭一响,二大娘的心也跟着疼。
那一年入冬不久,老四儿子果真因病身亡。媳妇烧过一期纸就带上年幼的儿子迫不及待地改嫁了。按照乡里的旧俗,改嫁媳妇不能带走前夫家的东西,三间大平房“顺理成章”地成了二大娘“继承”的财产。
冬至前夕,二大娘抱着他的两床旧被子搬进了老四儿子的三间大平房。床铺铺好后,她坐在床沿上歇一歇,心平心静。她觉得一辈子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么轻松过。歇足歇够之后,正好天黑儿,她拿一叠烧纸,揣上火柴来到村头,一把火把茅庵点着了,看着一丈多高火苗,二大娘说:“儿,你别说娘心狠,要不是你死了,娘一辈子也住不上那大平房。”
责任编辑:魏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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