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河·家乡·鱼故事
摘要:因养鱼与吃鱼,养鱼与种庄稼不断产生一些纠纷,很多时候这些纠纷谁是谁非说不清楚,乡里乡亲心里明白,这便留下了更多丰富而精彩的汝河故事。我对他们似乎不是太感兴趣,脑海里不断闪现的仍是少年时期的汝河故事。
文/胡自会
汝河穿过宿鸭湖,在汝南县城绕了大半圈,向东南30里,便进入了我的家乡驻马店市汝南县王岗镇。王岗镇沿汝河,分布着闫湾、马湾、刘湾、王湾、上湾、下湾、霍湾、胥湾、周湾、李湾等叫“湾”的村庄,真实地记录了汝河在这里转弯的个数。七回八转的汝河带着满河的鱼虾,和我的家乡父老深情交谈。我的父老乡亲一代代享受着汝河赐予的福荫。
“只要你不懒,撒把石头子都能发芽。”虽说石头不能发芽,但汝河两岸的沙土地种什么成什么,庄稼产量比坡地产量高得多是事实,家乡人话说得夸张,表明了心里踏实。北湖的花生、夏湾的西瓜、闫湾的谷子、常营的棉花、高台的馓子、胡窝的板栗、前营的豆腐、陈庄的公鸡。20世纪70年代,有人到王岗集上收蒜薹,一个集日能装满满的一卡车。以前营为代表的王岗薄豆腐,每年一入冬,近销驻马店市区,远销郑州,特别是到了春节,方圆数十里村镇,缺了王岗的薄豆腐,就等于年货没有办齐,直到现在依然如故。王岗人住在汝河岸边,手里捧的是金饭碗。
汝河在王岗盘的湾子多、停的时间久,这儿的坑塘河汊自然也比较多。河汊连着汝河、坑塘连着河汊,每年雨季一到,河里的鱼鳖虾蟹就会沿着河汊蹿到坑塘里去,要是遇到雨天,庄稼地里都有鱼虾。村上的大娘、大嫂、孩子到田里都能逮到鱼,其乐何极。
我离开家乡已经40多年,小时候刻在脑海中的美好记忆,在现实中已经不可按图索骥。然而,那些镶嵌在岁月上的汝河故事,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是那么甜蜜。尤其是想到捕鱼时,依旧是那样让我心痒。
我的父亲是一名赤脚医生,我总以为他以看病为主业,庄稼活儿不是内行,掏鸟、逮鱼、打兔子这些手艺活儿,他更是外行。有一年雨下了好几天,河汊子里的水涨得都快跟坑沿平了。三叔出门打鱼,每次都能把鱼篓装得满满的。三婶提鱼上街卖钱我们不眼馋,但她家炸鱼的香味传到我家,叫我们姊妹几个直流口水。母亲正在批评我们没出息,见父亲背着药箱回来了,就埋怨父亲:“整天忙着给人看病,连个鱼都不能打,看孩子馋成啥样!”父亲放下药箱,从房梁上取下落满灰尘的渔网,披上一件蓑衣,就出门打鱼了。
我家后面就是一个大河汊子,晴天就有打鱼的,雨天人更多。平时父亲到邻村给人看病,一天不知要从上面过多少次,对那条大河汊子非常熟悉。约莫有一顿饭工夫,父亲打鱼回来了,鱼篓里有半篓子小鱼蹦蹦跳跳,我们急忙扒着鱼篓看。父亲说:“看这儿。”他把渔网放在地上,抖开一看,里面裹着两条大鱼,一条白条有3斤多,一条鳜鱼足有5斤重!母亲把那条白条和小鱼分给了邻居,鳜鱼炸了一簸箩,我们姊妹几个足足吃了两天,那是真香啊!三叔对我说:“你爹天天从河汊子上过,哪个湾里有鱼,他比我清楚。”又说:“不过,能打到恁大的鳜鱼,不容易。”后来才知道,父亲打了一条5斤重的鳜鱼,在一个镇里都传开了,大家都夸父亲是打鱼高手呢!
有一年夏天,也是一连下了好几天雨。河汊里的水漫过了小桥,阻断了孩子们上学的路。10岁的弟弟在家无聊,就学大人的样子去钓鱼。他让母亲和一小块面,滴进几滴小磨油当鱼饵,自己则找到几个直别针,在油灯上烧红、捏弯做鱼钩,穿上一件旧雨衣到村子中间那个大塘里去钓鱼。弟弟出门不到10分钟就钓了一条鱼回来了。没进家门就听他喊:“娘,我钓到鱼了!”那是一条草鱼,足有一斤重。他把鱼往厨房地上一放,转身又跑出去继续钓。不到10分钟,又拿回来一条草鱼,比第一条还大。就这样,一个上午,弟弟竟一连钓了七八条。清一色的草鱼,蹦蹦跳跳,都是一斤多重。不用说,10岁的弟弟让我们一家人解了馋,关键是弟弟被人传得神乎其神,有说他瞅见了“鱼窝”的,有说他“会看水”的,有人干脆直截了当说是父亲传授了他秘方。
我们村子中间那个大塘,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除了养鱼之外,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洗澡。每到夏天,大人们去河里洗澡,孩子们就在大塘里洗澡。洗澡的时候沿着塘边摸鱼,那是最快乐的事了。
那时候大塘属于生产队集体所有。塘里放养的鱼只有鲢鱼、鲤鱼两种叫“家鱼”,禁止捕捞,其他各类鱼种均属于野生鱼,可以捕捞。因而,我们摸到的只要不是鲢鱼、鲤鱼都可以归自己。摸鱼是要讲究技巧的,一般来说要找沟沟坎坎、凹陷处、草丛和洞穴。有一次留柱哥跟我一起在塘里洗澡,刚跳到水里,他就一个人顺着塘边摸起鱼来。我也学他的样子跟着摸。他在前边一会儿摸一条,我跟在后面一条也摸不着。留柱哥说:“傻家伙,跟在我后面咋会摸到哩!”我就从他相反的方向摸,结果很奏效,我很快也摸到了几条,接下来,摸得就更有兴致了。在一个转弯处,我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一丛草的下面,碰到一个圆圆硬硬的东西,我以为是一个大瓦片子,手要移开时,感觉瓦片子动了一下,我立刻意识到是一只鳖,就使劲按住鳖盖先不让它动,然后双手扣紧,使足劲把它拿出水面。我想仔细看看鳖的样子,不料那鳖头一伸,一下子便咬住了我的右手大拇指。我一声大叫,留柱哥迅速来到我跟前,用指头在鳖尾巴根子上一抠,鳖嘴就放开了我的大拇指。留柱哥帮我把鳖抓牢拿到岸上,告诉我说:“鳖在水里不咬人,出了水面才咬人,以后再摸住鳖了,在水里要先用手堵住它的头让它伸不出来,然后再拿出水面。”从那以后,我摸老鳖再也没被咬住手过。
20世纪70年代,国家对淮河进行综合治理,作为淮河的重要支流,汝河全线截弯取直,在王岗就留下了七八十段“死河”。“死河”名字不好听,但截流后蓄水量猛增,每一段都可达到甚至常年保持半漕乃至平漕的水量,是天然优质渔场——古老的汝河赐予家乡的福荫有增无减。
大概在20世纪90年代,镇政府把每一段老河都进行了承包,培养出了好几个养鱼专业户。他们有的仁义宽厚,也有的叫人不爽。村民对他们有眼红的,也有看热闹的。因养鱼与吃鱼,养鱼与种庄稼不断产生一些纠纷,很多时候这些纠纷谁是谁非说不清楚,乡里乡亲心里明白,这便留下了更多丰富而精彩的汝河故事。
今年,在镇政府工作的同学邀我回老家看钓鱼。一路上,他跟我讲着镇里新一轮的乡村振兴计划、短期经济冲十强等大好形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河边。放眼望去,满河钓叟专心致志、兴趣盎然,也有几个意不在鱼的红男绿女夹杂其间。我对他们似乎不是太感兴趣,脑海里不断闪现的仍是少年时期的汝河故事。中午回镇里,刚好路过我们村里那口大塘,多想看到像我当年下塘洗澡、摸鱼的场面啊!但看着眼前已经干涸的大塘,我知道,这个愿望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梦想了。
责任编辑:闫继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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