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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夜的灯

2019-05-01 14:55 来源:驻马店网 责任编辑:律凯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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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太广

当乡村的夜幕拉开,各家各户的油灯次第点亮了。一灯如豆,忽明忽暗,驱走了黑暗,带来了光明。

家乡最古老的油灯是用青瓷烧制而成的青油灯。盛油的灯盏就像餐桌上的醋碟,与灯盏相连结的承座较细便于用手捏住,下面的底座稍大一些,可以平稳地放在桌子上。挂一股棉纱放在盛油的灯盏里,棉纱头露出灯盏外沿处点灯照明。

农村人办红白事的场面上,用的较多的是围灯,也叫风水灯。就是用一个小黑碗,里面倒上豆油、棉籽油、蓖麻油、桐油或香油,用一根棉纱做灯捻子,一头浸在油里,一头露出碗口。这种灯比较稳固、不怕风,但耗油大。

给我印象最深、伴我童年成长的是煤油灯。因为那个年代的煤油大多靠进口,家乡人都叫它洋油灯。煤油灯大都是自制的,找一个装西药的瓶子或墨水瓶,把一块铁皮卷成细桶作灯杆,嵌入铜钱或铁皮内孔里,穿上烧纸或棉线当灯芯插入铁皮管内,上端露出头,下端留较长一段便于吸煤油,点燃时可随时挑捻子,以调整灯头的大小。每到夜晚,是煤油灯在黑暗中为农家人带来了光明。我在煤油灯下读书、写作业,母亲借助煤油灯的光亮,纺棉花、纳鞋底,坐在旁边抽烟的父亲看到灯头小时,就会从线笸箩里拿根缝衣服的大针把灯芯挑高,灯光迅速增亮。我无聊时会把双手放到煤油灯一侧,利用手指造型的变化,在墙上产生不同的投影,做着小鸡、小狗、小鸟等各种动物的形体,虽然不是太逼真,但很有趣,就像在演一出简单的“皮影戏”。看着投射在墙上的黑影,自己会“咯咯”傻笑。写作业的时候,当我的脑袋距煤油灯近时,头发就会发出“哧哧”的烧着声,一根根头发随之缩卷成为焦灰。到了夏天,即使我热得汗流浃背,也不敢扇扇子,也没法在屋子外边办作业。因为一旦有亮光,就会遭来无数个飞蛾扑火、飞虫缠绕,一股风吹来,灯就可能被吹灭。煤油灯在点燃的过程中,有股黑烟,我每晚做罢作业,刺鼻的煤油味熏得我嗓子发干,咳出的痰都是黑色的,两个鼻孔就像两个小煤窑,若卷个小纸团插进去一转,拉出来就是一炭棒。

我读初中一年级时,家里经济条件渐渐好了,父亲为我买了一盏带有灯罩的“豪华”油灯。乡下人称其为罩子灯,下面是喇叭形底座,上面是椭圆形灯肚,用以盛煤油,为玻璃制品,灯头是金黄色的铁皮做的,有螺丝纹与灯肚相配合,可以把灯头拧紧在灯肚上。灯头旁边有一可控制灯芯上升或下降的小齿轮,调整灯光的亮度。灯头上是灯芯柱,为点火处,外面有玻璃罩子,起防风和增加亮度的作用。灯芯是扁棉带,一头浸在煤油里,一头从灯芯柱上穿出。用火柴点着灯舌头,安上灯罩,灯焰发出雪白的亮光,黑色的烟雾从灯罩上面被统统抽走。鼻子不再吸黑烟,夏天可以边看书边摇扇子,免遭了好些罪。从此,我更加爱惜这盏罩子灯。每隔几天,就把玻璃灯罩取下来,用嘴对着哈一口气,再用棉布或棉球轻轻地擦,直至把灯罩里的黑印全部擦拭干净。

不久,二姐夫给我买了一把手灯(即手电筒),我打着手灯上晚自习,光柱的亮光可达十几米,脚前边照得很清晰,可以防路障、防狗咬等,避免了坑坑洼洼走路,跌跌撞撞磕绊的情况。同时,也为家人夜间拾晒干的红薯片、找东西、找人提供了方便。那时文化生活贫乏,只要听说哪个地方演电影、唱戏,我拿着手灯就跑。演电影有发电机随时发电,唱戏遇到停电就不行了。有一次,水屯大队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在演戏剧《山乡风云》,正演得热闹时,突然停电了,台上台下骚动不安。还好,宣传队提前就准备有两盏汽灯。汽灯烧的是煤油,很贵,私人买不起,只有公家才有。汽灯就像一个开水瓶那么大,圆圆的底座上面连着灯架、灯罩、灯泡、灯盖,灯泡是石棉丝网做的,像纱布一样。点灯时,先把牤牛蛋玻璃灯罩摘下,再把丝网拴上。底座上有一个突出的圆形小帽,抽出来一个打气棒上下不停地打气,就能把煤油灯气化了,通过喷管喷到石棉丝网上,这时就点着了,呈现白炽的亮光,相当于500瓦的电灯。汽灯亮了,戏继续演。可没等多大会儿,两盏汽灯的光亮逐渐由白色变为橘红色,这时,两个演员贺大发和崔海明分别踩在大板凳上仰着头不停地给汽灯打气,汽灯又慢慢变得雪亮了,欢乐的乡村戏场继续进行。

野外顶风冒雨雪照明的还有马灯,是走夜路时可以挂在马车上的灯。马灯通体是用白铁皮做的,底部是扁圆型的铁盒,是盛煤油用的。口上有螺丝盖,全封闭。顶盖是弧型圆罩,中间夹着一个圆圆的、鼓鼓的玻璃罩,里边的灯芯用一个按钮控制,可随意放大或缩小,顶盖周围布满一圈细孔,缕缕的烟尘可从那里冒出。底座上边装有两个铁架,铁架内有一“8”字形状的圆型铁丝网,是专门用来保护玻璃灯罩和防风的。马灯顶端有一根铁丝提手,可以悬挂,也可以摆放。马灯是生产队的财产,多用于夜晚召开群众会、加班干活、打场、进仓、分红薯、分粮食、铡草、喂牲口等。有一年,我随大领叔跟马车跑运输,每次套牲口时,大领叔总是提醒我别忘了把马灯带上。我知道,披星戴月赶路对于马车来说是不可缺少的物件。马灯挂在车辕杆上,走着一摇一摇的,这光亮冲破了黑暗的包围,为孤独的马车铺出了一条道路。喘着粗气的骡子、马在灯光的指引下,不知疲倦地走着。尽管疲惫、困乏和寒冷在侵扰着我们的躯体,但我和大领叔不敢睡觉,强打着精神,茫然看着前边和身后的夜空,只有晃动的马灯和“哒哒”的马蹄声。

如今,电灯走进了农民的家中,煤油灯、罩子灯、汽灯、马灯都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可是,灯的光芒永远不会消失,还有那份温暖。

责任编辑:律凯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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