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

李阳波

1978年我刚上小学时，母亲就用别针在我胸前别着一块手帕，大些的时候就往我口袋里塞上一块手帕，嘱咐我要经常用手帕擦手，养成讲究卫生的好习惯。在学校，我和小朋友们经常掏出手帕来互相比较，比谁的手帕颜色更鲜艳，谁的手帕图案更好看。为让爸爸妈妈给我买新手帕，有时我故意把旧手帕丢掉。那时，学校老师也有一块蓝底白花的手帕。当我们玩耍满头大汗时，她会用手帕替我们擦汗；当我们哭闹时，她就用手帕给我们拭去泪水。老师还教我们做牵手帕的游戏，让我们用手帕折耗子、小鸟等。这以后，手帕就一直和我形影不离。

 1985年母亲调到县手帕厂工作，每到寒暑假期，我就会到工厂里做家属工，赚自己下学期的书本费。那段时间，恰好香港电视连续剧《上海滩》热播，剧中人物成为上海滩大亨之后，西装的上口袋都装有一块叠好的白手帕，显得非常气派。于是，这一幕也引得许多年轻人效仿，把手帕叠成三角形，插在西装或学生装的上口袋。

1990年我被抽调参加一个为期一年的活动，在那个偏僻的乡村，每天都和乡亲们下田劳动，人很累，经常出汗，这时手帕派上大用处，用它擦汗水后，精神为之一振，挥锄再战的劲儿又迸发出来。在那个年代，手帕的用处无所不在，除了擦鼻涕、擦汗水，还可用手帕包扎劳动时不小心碰下的伤口，头疼发烧的时候，放一块湿凉手帕在前额上顿感清凉了不少。炎热的夏天，忘了拿草帽，便在手帕四角打结罩在头上抵挡太阳暴晒。

1993年谈婚论嫁时，手帕还成了我的定情物。当时，我谈了一位对象，是厂里一位漂亮的女工，为了向自己心仪的女子表达爱慕之情，在一次到上海出差时，我很用心挑选了一块刺绣的花手帕回来，作为定情物送给她。当时的手帕基本都是素色的，猛然见到这样一块绣工精致、色彩艳丽的手帕，可真是稀罕啊！更为难得的是，我的这位恋人最爱读《红楼梦》，《红楼梦》第34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错里错以错劝哥哥”写宝玉遣晴雯为黛玉送去两块半旧不新的手帕，她印象很深，体会也很深。宝玉送手帕的意思是定情手帕是贴身携带之物，表示宝玉与黛玉的亲密。旧手帕表示宝玉对黛玉的情已经很久了，他愿意与黛玉长长久久，白头偕老。现在我送的手帕，上面刺绣的正是那位多愁善感的林妹妹，一块小手帕完全征服了她的芳心。二十多年后重说此事，妻子依然情意绵绵，铭刻心中。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我看过的电影中，有不少电影也是以手帕命名并表达手帕情感的，如《手帕》《白手绢黑飘带》《幸福的黄手帕》《黄手帕》等。电影《垂帘听政》中刘晓庆饰演少女慈禧，用一块手帕折叠成老鼠的样子与秀女嬉戏的情节，曾引起社会上许多女孩争相效仿，成为了手帕最后的“黄金时代”。

在手帕的“黄金时代”，手帕的作用远不止我以上的阐述，它不仅仅是擦汗水、擦眼泪、擦鼻嘴手脸等。在戏曲表演中，手帕还常常是旦角演员必备的道具：演员把手帕向上一拋，再接住，然后踏着碎步下场，活画出少女活泼的形象；若口咬住手帕角，是怀春少女思恋情人，坠入缠绵沉思的绝妙神情；若两手捏着手帕扭转，面对情人欲言又止腼腆的样子，则给热恋的爱人增添无限柔情。在戏曲舞台上，舞手帕的功夫恐怕首推东北二人转了。你看看，那手帕在二人转演员手中上下翻腾，左右晃悠，什么“外片花”“里片花”……看得观众眼花缭乱，叫好不断。

2014年我想买一块新手帕，跑了几家超市竟然未果，便嘱咐女儿，让她逛商场时留意一下。女儿笑我太老土，说现在有几个男人女人还用手帕，都什么年代了，手帕早就被纸巾取代了。这让我感慨不已，改革开放使我们的生活变化太快、太大了，我庆幸自己遇上了这个伟大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