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豆子

□平舆县 梁宏宇

一

割豆子，相对于掰苞谷、杀芝麻、砍秫秫、刨红薯，是比较简单的一项农活。

豆子，学名大豆，通称黄豆。大豆原产中国，种植历史已有五千多年，古称菽。汉司马迁在《史记》第一篇《五帝本纪》中写道：“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治五气，鞠五种，抚万民，庆四方。”郑玄曰：“五种，黍稷菽麦稻也。”

殷商时代的甲骨文《卜辞》，记载有黍、稷、豆、麦、稻、桑等。可见大豆起源于中国的历史悠久。正是由于五千多年的推广种植，中国东北、华北、西北、西南、黄淮和长江中下游地区均有生产。

大豆按种子表皮颜色来分，常见的有黄大豆、青大豆、黑大豆、其他大豆（褐色、棕色、赤色）、饲料大豆。平舆县处在黄淮平原之间，常种的是黄大豆，本地人常叫豆子、黄豆。近年来，黑大豆在本地的种植也不少见，主要用来下锅和稀饭。

平舆人常种的就是麦茬豆子。这与豆子的生长习性有关，大豆生性喜暖，种子在10～12℃开始发芽，以15～20℃最适合，生长适宜温度20～25℃，结荚期适宜温度20～28℃，这些气温要求，从农历五月初到七月，也就是阳历6月至9月，正适合大豆的生长，所以，平舆人种大豆主要是麦茬豆子是有其原因的。

二

大集体时，三夏期间，抢收之后就是抢种，早种一个时辰，出来的秋庄稼就大不一样，“五黄六月争回耧”就是这个意思。小麦割罢，队长就会及时安排抢种，种豆子也是一项急活，这不仅关系着全队社员吃粮问题，还关系着队里牲口的饲料问题。按照分工，一块地至少要上两架耧，每架耧配备的都有牵马的、摇耧的和倒豆种的。耩豆种时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直接顺着麦茬垄耩，一种是先用耧把麦茬斜着穿插掉，相当于现在的旋耕机旋一遍，然后再耩。这些都比较容易，较难的是摇耧，摇耧的如果把握不好，一个会出现稀稠不均，二个是浪费豆种，这些都是队长不愿看到的。所以，在耩豆种时，大家都抱着“稠麦稀豆子”的生产经验，尽量少耩、耩稀点，但大片的不见豆子，队长会骂娘。所以，摇耧的十分关键，凡是摇耧的，都是队长信赖和关注的对象。我父亲是庙湾东部有名的庄稼能手，摇耧撒种、犁耧锄耙无所不精。在我们队里，队长就是靠他培养了一批年轻人，经他细心指导点拨，摇耧撒种的种田能手脱颖而出，耩豆子简直是小菜一碟。

豆子出来了，管理十分重要。大豆的虫害十分严重，常见的害虫有大豆红蜘蛛、地老虎、大豆毒蛾、大豆食心虫和蚜虫。到大豆生长中期，菟丝子危害最为严重，它能让大片豆子死亡。所以，针对不同害虫，药物防治十分重要，采取清选种子、生物防治和轮作防治也是十分必要的。包产到户后，我家年年都会种二亩豆子，每年暑假期间，我都会下地帮助父母打药灭虫，那时候好像用过六六粉、敌杀死，常用的办法就是用喷雾器喷，效果是好，但毒性很大。我天天蹲在豆稞里，一片一片地找兔儿丝，然后扯出，就保住了一片豆子。

等豆叶变黄、簌簌落地，豆荚变成棕黄色，就可以割豆子了。下地割豆子时，父亲会拉着架子车，车上放着镰、磨镰石、铁叉子，车尾上放着羊角子，羊角子就是方框似的堵头，系在车两侧后把上，便于多装作物秧子，车尾巴撑子中间系根长绳，是为了铩住作物秧子。

三

豆子熟后，豆角子坚硬锋利，扎手是常有的事，那时手套少，人们不顾扎手，各把一庹恁宽的趟子，开始收割。满地都是豆秧扑子，虽然扎手，但心里也是愉快的。等一块地割完，用叉子装车，装满后，把绳铩紧，拉到场面子里，等待脱粒。

豆子脱粒的方法较多，常见的无非是用石磙碾、用木棍捶、用机子打。

石磙碾是大集体时期常用的方法，把豆秧子在场面子摊开晒干之后，一个石磙上套上两头牲口，为了防止牲口吃豆秧子，给牲口戴上眼罩，缰绳上系着一根长绳，鞭把儿攥到手里，鞭杆一扬，炸一个响鞭，那一对牲口便匆匆忙忙地打圈走起来。碾过一遍，翻翻豆秧子，再碾一遍，就基本碾成了。起场，挑去豆秆，把下面的豆子扫到一堆，如果有风，就可以扬场了。不一会，一大堆黄豆子显露出来，这时候，丰收的喜悦袭上每个人的脸庞。

捶豆子是大集体时期拾豆子后家庭常用的方法，在分产到户初期，家里种了一二亩豆子，因为没有牲口，不得不捶豆子。父亲把豆秧子在自家小场面子摊开晒焦后，一家人都上阵，人手一根长木棍，围着场面子各把一片，一下午能捶完。怕我们捶不净，父母亲会再捶一遍，也算是第二遍吧！扬场这道工序非父亲莫属，也只有父亲才能做得完满。

用机子打是1990年以后的事了。用的打豆子机，实际上就是打麦机，需要几个人同时上阵、协力配合。事先得把豆秧子晒干，手拿着豆秆一摇，豆角子哗啦哗啦直响，这时候最容易脱粒。这种脱粒机好裹豆子，打了还得用扬叉（五个齿的木制工具，扬场专用）飒飒，尽量多回收豆子。脱粒机打了的豆子基本干净，有点杂，等摊开晒干后，用扬锨（扬场专用工具，俗称木锨）再略微扬扬，就成了。

四

最愉快的事，莫过于大集体时期，烧毛豆、挖老鼠窝。烧毛豆，是孩子们常做的趣事。大集体时期，每到三秋大忙时，农村学校就会放秋忙假，放假在家的学生孩子，要么割草挣工分，要么扛着筢子提着篮子搂豆叶当柴禾，小伙伴们往往是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在地里逛荡，遇到没人看庄稼，便跑到豆子地里薅几把豆稞子，躲到沟边地头，用豆叶把豆角子烧熟，每个人都脱了褂子，对着烧过的灰堆使劲煽，把灰煽跑，然后围着灰堆拿着还烫手的豆子就吃，豆子烧焦了好吃，青豆角子烧熟后也好吃，大家顾不上满嘴黑灰，只是争先恐后地抢着吃。若是被看庄稼的发现，看谁跑得快。

挖老鼠窝，是大男孩们干的事。生产队里豆子割了以后，人们可以公开自由地搂豆叶、砍豆茬、挖老鼠窝。有经验的大男孩，通过田里成堆的新土，找到老鼠洞口，然后顺着老鼠洞挖，弯弯曲曲、深深浅浅，最后挖到老鼠窝，躲在里面的老鼠就会跑出来，人们就会撵上打死，然后挖出老鼠窝，就会发现一窝豆子，少了几公斤，多了管弄小半篮，当然里面掺着泥土，需要用水淘淘，晒干，才能换豆腐或打料喂猪。挖老鼠窝，不仅仅是对生活资料的珍惜，其成就感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时至今日，且不说烧毛豆、挖老鼠窝的少年趣事，单就割豆子这项生产劳动，就已经渐行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