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居记

□朱国喜

伴随着40年的改革开放，我从黑发少年变成了白发中年人，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农家子弟变成了一个享受着诸多福利的城镇居民，而迁居中的幕幕过往永远珍藏在记忆深处……

老屋庭院一角。

小区一角。

如今居住的小区。

一

日前，回老家与年迈的父母过端午节。老家在确山西部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院子在村子最前边，一条村村通水泥路从村子中间穿过。

院不大，正屋是座土坯房。房子建于上世纪70年代末，适逢改革开放开始，是父母亲手盖起来的。起初是淮草苫的房顶，冬暖夏凉；后来改用水泥瓦覆顶，冬凉夏热；再后来，因为年久失修严重漏雨，便在房顶上蒙了一层红铁瓦。

这就是我家土坯房式的老屋，在村子里独一无二。原先，村里土坯墙占大多数，随着时代发展和经济条件好转，邻居们纷纷推倒土坯房，盖起了青砖灰瓦的房舍，有的盖起了红砖混顶的两层小楼。最近几年，村里第四代村民一个接一个移居集镇，既方便孩子上学，又利于发家致富。他们购置的商品房紧邻镇中心小学，孩子上学抬脚就到，无需接送，而家长也可做小生意，衣食无忧。

我的童年和少年是在老家的这座老宅里度过的。如今，我已通过努力读书在县城安了家，我的父母守着这座遗世独立的老屋过着淡然安宁的日子。他们年轻时供我们兄妹四人读书，无力翻修房屋。如今，我们一个个安家城市，暮年的父亲彻底断绝了翻修老屋的念头。

二

1984年，我从初中直接考入师范学校。父亲倾注半生精力在村后盖了三间大瓦房，作为我将来结婚用的婚房。在那时的农村，有了房子，媳妇就好找得多。

不料，毕业后的我在家乡教了四年书就调到了县城旁边的一所中学。父亲见我已无意回家定居，便廉价处理了那套瓦房。

婚后，我在县城租了一间房子，请木匠在室内打造了一张笨重的席梦思床和一套花条纹布面的沙发，用结婚时收的1400元彩礼买了一台钻石牌电风扇和一台14英寸的凯歌牌黑白电视机。这些家当组成了我今生第一个相对独立的家。我的孩子便出生在这个小家。孩子的出生为这个家增添了生机，同时也使这个家显得更加狭小，另择新居就成了当务之急。

恰逢一位教师搬进县城腾出一间瓦房，学校知道我的难处后就让我入住。面积虽不比先前宽敞，但搭配有一间简易的厨房，邻居还送给我一块菜地，多少缓解了经济上的紧张。说起经济紧张的原因，多少有些羞于出口。那时财政包干到乡，工资由乡里发放，原单位以不在该乡工作为由拒绝发放工资，新单位所在乡以编制不在这里也不发放工资。生活困难可想而知。可怜天下父母心，多亏我的父母不断地接济我，才算捱过了那段艰难的黯淡无光的日子。两年后，终于补发拖欠的工资，我用这些得来不易的工资买了一台19英寸的长虹彩电和一台新飞牌冰箱，家里才算有了起色。这是1995年的事。

1996年夏，学校建了一座三层的教学楼，原先用作教室的两排瓦房闲置下来。我和另外三位教师搬进了后边的大瓦房里。每家三间瓦房，宽敞得可以跑马。我把结婚时打造的组合柜从老家拉来，安置在空荡荡的家里。

1998年，孩子入县城实验小学的学前班一年有余。为方便孩子上学，妻子在其单位租了一间楼房，那间位于二楼也是顶楼的房间成了我的临时住处。家具还在学校，临时住处倒也不显得拥挤。

三

1999年夏，经东拼西凑，我在县城中心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二手房。电视、冰箱、组合柜、席梦思床都是“旧友”。

几年以后，陆续添置了一套实木沙发、一台空调和太阳能热水器。我从居无定所到拥有属于自己的商品房，虽经历了近十年的“长征”，但心终究是甜的，因为生活总算安定下来。在这个得来不易的家中，我和家人度过了整整15年的时光，我人生的五分之一都是与它厮守度过的。15年里，孩子读了初中、高中和大学，我的文学事业也得到了很好的发展，还顺应潮流买了一辆小轿车。

楼前，那棵与楼比肩的年年夏天挂满红果的构树还在；楼后，那棵枝繁叶茂、鸟雀啁啾的泡桐树还在；远处，盘龙山被拔地而起的高楼阻断视线。我呢，现在已经弃它而去，定居在了另一处绿化更好的小区。

2014年教师节过后，我举家迁入御龙苑雅园新居。这或许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迁居。小区的绿化在小城中算是最好的，给人的感觉是身处闹市如在宁静的乡村，一种从未有过的恬淡感包裹着我。

新装修的房子宽敞明亮，近百平米的大凉台被分割成几块。砌砖成池，填土成地，种了花草果树和时令蔬菜，有花赏，有菜吃，有果摘，有绿看，晨听鸟鸣，暮观霞染，夜望星繁，养眼怡神，陶冶性情，工作之余，侍花弄草，吟诗作赋，快乐人生！偶有朋友来访，把酒临风，指物赋诗，岂不快哉？每天早晨傍晚，闲步于树木阴翳、鲜花怒放、小桥流水叮咚、亭廊回环隐现的小区，惬意无与伦比。

居住着宽敞的大房子，有车开，有份舒心的工作，有逐年提高的工资收入，美好生活的大幕好像刚刚拉开。我在享受美好生活的同时，也不禁感慨，从老家那座历经风雨而仍在的土坯房，到如今宽院大屋的商品房，期间六次迁居见证了改革开放40年带来的沧桑巨变。